道衍眼中閃過幾絲訝異，搖了搖頭道：“清修倒也算不上，不過是游歷到此，見此處頗為清凈打算歇一歇而已?！?/br>
    “那后面幾位也是從云洲而來？”

    “非也，只是正好同路?！?/br>
    鄭二爺猛然見法陣外多了一個人，臉皮不自覺地一抖，定睛看，卻是一道士模樣的修士，心里頓時一驚。

    算上這兩位，這窮鄉(xiāng)僻壤已經(jīng)來了三位修士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鄭二爺雖然愛財卻也惜命，他已然看出來，腳下這七星山已經(jīng)不是他熟悉的那個妖獸鮮至的七星山了。

    沒想到他做了幾十年的這行當(dāng)，臨了卻要兩手空空而歸。鄭二爺長嘆一聲，見那道士已經(jīng)到了面前便直接開口道：“我等天亮之后便離開，再不進山?！?/br>
    道衍頓時松了口氣，“那便是再好不過了?！?/br>
    32 ? 第 32 章

    ◎天道便不可欺瞞么◎

    正午時分，烈陽高照。

    鄭二爺一行人已然返回到了營地，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隔日便會離去。聞世芳也會布下大陣，封禁七星山，期間無進無出。

    “師叔覺得那位道人的話有幾分可信？”倪霽默默看著山腳下螞蟻似的人一點點離開七星山，忽地開口問道。

    “他既然愿意立下天道誓言，七分總是有的?！?/br>
    風(fēng)穿入林，猶自帶著輕微的血腥味。昨夜并不是太平的一夜，雖然鄭二爺?shù)纳虉F無人折損，但并不是所有進山的人都有修士護航，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堅持到三人趕到救援。她們一路出山，便看見了許多慘不忍睹的尸骨。

    據(jù)那位南華觀道人所說，甘泉村民所說的樹仙確實存在，只不過卻是一位大妖。然而不知為何，這位大妖卻在半年多前突然神智昏聵，似乎陷在了某種秘術(shù)之中，而這些發(fā)狂的妖獸和那位大妖的癥狀頗為相似。

    雖然并不確定困住那位大妖的究竟是什么，但既然已經(jīng)度過天劫得以化為人身，那大妖的修為就絕對不會低到哪里去。

    那么，什么樣的秘術(shù)才能影響一整座山的妖獸，其中還有一位大妖？

    雖然以護山大陣來衡量的話，一座山的范圍并不算太大，但影響神智的陣法和作為門派基石、經(jīng)過幾代人不斷完善的陣法終究是不同的。

    這當(dāng)真是秘術(shù)么？

    倪霽想了許久，終究問道：“天道便不可欺瞞么？”

    聞世芳有些意外地看了身側(cè)如松如雪的劍客一眼，修士自詡追尋大道，但究竟如何行事卻也只聽本心而已，“天道”二字對于大多數(shù)修士而言，只是某種高高懸在頭頂，若無意外，大抵一輩子也不會觸及的東西。

    這話乍一聽頗有不敬之感，不過卻也只是把某些人心心念念的東西直說了出來而已。

    “也許可以。聽聞上古時代曾有大能以己身壽數(shù)為屏障，將一地化作小秘境，以此避開天道枷鎖。不過上古時代的種種早已過去了，如今的修士，欺瞞怕是做不到，但尋些誓言的空子總是能做到的。至于道衍，我看他神情不似作偽，又是南華門人，姑且信他一回?！?/br>
    聞世芳微微一頓，想著方才道衍拿出來的青白摻半的松針，聲音有些玩味，“當(dāng)然，這也可能是我看岔了。若是如此，那便看他命數(shù)了?！?/br>
    聞世芳話說得平靜而隱晦，但倪霽微妙地嗅出了幾分殺機。在她聽過的那許多真真假假的傳聞中，不論說的人對當(dāng)年的瀟湘四杰是鄙夷不屑，還是敬仰畏懼，聞世芳總是最不起眼的那個，或者說，殺性最輕的那個。

    她想了想，又問道：“師叔和南華觀有舊？”

    “唔，有舊倒也算不上，只是多年前素心真人曾送我一份機緣，指點我去青州。多年未見，這份人情不知什么時候才能還上了?！?/br>
    倪霽哦了一聲，心道多半是歸去來燈，她想了想道：“素心真人已經(jīng)不問世事許久了，連近些年寥寥無幾的卜辭都是由韋掌門出面代為傳達?！?/br>
    聞世芳輕笑一聲，“素心真人掌南華重寶摘星，心神一入則不知紀(jì)年，閉關(guān)十載也不是什么奇事。不過她成名已久，這么一來怕是某些人要越俎代庖，替她計算壽數(shù)了?！?/br>
    倪霽一怔，她師叔料得確實不錯。南華觀雖然一向中立，但想拉攏它的勢力卻不計其數(shù)。譬如和南華觀比鄰而居的白玉京，因為根基尚淺，不要說比不上虎林黃家，就是白云門也比不上，所以一直想借一把南華觀的風(fēng)，想著能扶搖直上。只是，從未如愿過。

    思及傳聞中和云棲雙壁打擂臺的白玉京雙壁，劍客的神情頓時有些微妙。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br>
    聞世芳拍了拍倪霽，而后輕飄飄點了點地，身形驟然拔高。無數(shù)碎星般的光點擦著她寬大的衣擺落下，飛向七星山各個角落，不過幾息，光點便連成了交錯縱橫的網(wǎng)絡(luò)。

    “事急封山，閑人退避！”

    清朗的聲音響徹山林，七星山某處無名洞xue內(nèi)，蛇尾的男人向外望去，嘲諷似地甩了甩尾巴，細密鱗片上劃過幽深的光。

    大山深處，幾道蠻橫的氣息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

    仰頭看著她的劍客眨了眨眼睛，只是一瞬間，青衣人就突然變得極其遙遠，像是并非存在此世中一般，往日那種觸手可及的實在感似乎如晨露般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