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不過花拳繡腿而已?!备叱踉茡u搖頭,不由又想起了白日里聞世芳拎起周一元的模樣。 單手提起一個人,再扔出去,這是何等力道!起碼她沒聽過,更沒見過。 但,那些修士可以做到。 “倒是聞道長,功夫了得,我自愧弗如?!?/br> “哈哈哈,兩位莫要相互謙虛了,”清風(fēng)老道笑呵呵地插進來,“行走在外,自當(dāng)要又些功夫傍身。” “是啊,”高初云也笑起來,直接道,“冒昧一問,道長這功夫可是明月觀的獨門功夫?” 清風(fēng)老道一怔,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到了聞世芳身上,頭一次嗅出了點波瀾詭譎的味道。 今夜無月,油燈的火光便是這屋內(nèi)唯一的光源。 聞世芳神色自若,像是什么也沒聽出來,淡淡道:“這倒不是?!?/br> “那……”高初云頓了頓,緊緊盯著聞世芳,聲音有些異樣,“道長可收徒?” 一直置身之外的倪霽陡然睜大眼,震驚地盯著高初云,下意識道:“不……” 不……什么? 話一出口,她意識到自己于情于理都沒有什么理由去阻止聞世芳收徒。 哪怕,這里只是幻境。 她抿了抿唇,又退了幾步,半身隱沒在了燈火不到之處。 清風(fēng)老道眼神滴溜溜地轉(zhuǎn)了圈,陡然嗅到了幾分不對勁。在場四個人就他一個像個傻子一般杵在這里,什么也不知道。 不合適,真不合適。 他干笑了兩聲,一拍腦袋,“誒呦,我才想起來!柴房還在燒火呢,我得去看著點!” 說罷,便一溜煙地跑了。 門開了又關(guān),屋外北風(fēng)已停,地上閃著點點銀白的光,下雪了。 等到清風(fēng)老道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聞世芳方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高夫人這是何意?” “您是修士?!?/br> 高初云的聲音極是篤定,神情是慣常的從容,即便她仰頭看著聞世芳的眼睛已然有幾分充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便是了。高初云心道。 下一刻,從未折腰的女人站了起來,咚一聲跪了下去。 “求您帶長安走?!?/br> 聞世芳一滯,強行把高初云拉了起來。 “為何?” “實不相瞞,我們本是秦都人,家中不幸遭逢大難,所以我才帶著長安倉惶至此?!备叱踉破届o的語調(diào)不由一頓,臉上瞬間閃過些難以言喻的痛楚,像是陡然被長針扎入血rou一般。 然而,只是一瞬,她便又回到了那個不動聲色的模樣上, “長安還小,我擔(dān)心秦都不會放過他,若是仙長能帶著長安離開此處,那我便放心了?!?/br> 川北廣袤,秦都據(jù)此已有千里之遙,若以普通人的腳力,到這里起碼要半年,更因為沿途多密林,危險系數(shù)大大增加。 以甘泉為例,那里甚至都沒有府衙,實乃是秦都鞭長莫及之處。 所以,有著秦氏信物的高初云和高長安到底是什么人? 見聞世芳沒說話,高初云急忙補充道:“我知修煉有資質(zhì)一說,但我只求長安遠離川北,不求仙長一定教他什么?!?/br> “你們是秦氏之人?” 高初云默然,許久才苦澀地點了點頭。 這便說得通了。只有皇族才可能引來秦都的修士,也只有皇族才可能招來那遍地焦土和語焉不詳、一筆帶過的卷宗。 聞世芳沒再問了,對她來說,究竟是哪個秦?zé)o關(guān)緊要——川北的朝堂之事她一無所知。 重要的是,這和宋青有什么關(guān)系。 燈下的女人一身臃腫的冬衣,縱然已經(jīng)有了些許滄桑,但眉目間的氣度仍是不凡。 宋青會和她有舊么?或者是和高長安的父親有舊? 還是說,宋青當(dāng)年扮演的,正是她現(xiàn)在這個角色? “好。不過,要再等三年?!?/br> 聞世芳溫和一笑,眼中卻有鋒芒閃過。她倒要看看,這個幻境究竟能做到何處? 時候已然不早,外面又下起了雪,高初云再三拜謝便回家去了,清風(fēng)老道也沒有回來的意思。偌大的客堂里,只留下倪霽和聞世芳二人。 落雪聲簌簌,冷徹骨的寒風(fēng)吹不過被前些日被倪霽封得死死的窗縫。屋內(nèi),燭火搖曳,一片溫暖。 年輕的劍客突然感到一股手足無措,仿佛她不應(yīng)該站在這里一般。高初云的離開既帶走了那些能關(guān)注的東西,也帶走了她最后一點強裝的鎮(zhèn)定。 她逾矩了。 倪霽想不明白,不知怎得,也不敢想。 她偷偷瞥了眼靜立在窗邊的聞世芳,卻在剎那間有了視線的交錯。 世外孤鴻,蓬蓽生輝。 風(fēng)清神朗,如玉似劍。 聞世芳收回落在倪霽身上的視線,撥了撥燭花,解釋道:“這只是幻境,我對高長安不感興趣。” 嗶哱一聲輕響,火星子驟然迸濺。 聽聞,海中的云鯨會把第一眼看到的活物當(dāng)做自己的母親,而后亦步亦趨,但,倪霽可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初見時的那身殺氣她可還歷歷在目呢。 聞世芳最近偶爾覺得,她的小師侄有些不對勁。 倪霽胡亂點了點頭,反應(yīng)過來,“師叔、師叔是覺得,當(dāng)年的高夫人是向宋青尋求了庇護?” “不錯。但宋青大概沒有護住她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