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青州是苦寒之地,在云州還算是深秋的時候,青州早就開始飄雪了。如今,在落日樓樓頂積了一層的薄雪被盡數(shù)吹落,似是降了一場浩蕩大雪。 眾皆駭然,一時無人應(yīng)聲,天地間唯余簌簌的落雪聲。 許久,一位藍袍修士終于強行鎮(zhèn)定下來,朗聲道:“閣下何人?所來何事?” “聞世芳。來尋你們樓主?!?/br> 藍袍修士臉色驟變,下意識地一抖。怎么會是她! 心念急轉(zhuǎn)之下,他已意識到了諸多可能,但,她說自己是誰就是誰么? 他幾乎沒有出過青州,生得又晚了些,從未見過那位傳聞中最年輕的元君。 只是,雖然懷疑,但就算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冒險試探,只是勉強一笑,“樓主今日外出,遠春君不如入樓一敘?” 聞世芳直直盯著那人看了片刻,直看到那修士一身藍袍幾乎被冷汗浸透,方淡淡道: “何日歸來?” 藍袍修士僵硬著搖了搖頭,他是真的不知道,他連樓主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希望這位不知從來哪里冒出來的遠春君不要怪罪于他。 “你是管事的?” 藍袍修士瘋狂搖頭,才不是,根本不可能!他只是一個小嘍啰,天知道他剛剛為什么應(yīng)聲! “管事都穿黑袍?!彼哙轮w快回答。剛剛他瞥見已經(jīng)有人溜了,聞世芳并沒有攔,只要她的注意力從這里移開…… 這地方是不能呆了! 聞世芳看向頂樓,那里正立著一個黑袍人。 不過,他正在逃跑。 聞世芳伸手輕輕一抓,那黑袍修士便動彈不得,如飛蛾一般倒回了頂樓。 “十二閣吳閣主在哪里?”聞世芳輕聲道,一只手卻隔空按住了那修士的命門。 不同于那藍袍修士,這黑袍修士是認得聞世芳的,但他還是咬著牙講了句廢話:“青州?!?/br> 聞世芳臉色一冷,按住命門的手慢慢地多用了幾分力。 那修士僵直著抵御靈氣受阻帶來的經(jīng)脈劇痛,臉色越發(fā)慘白,一道血線漸漸出現(xiàn)在他嘴角。 再拖一會兒,再多拖一會兒…… 聞世芳看著那修士驚慌而堅決的神色,心道:是不能說,還是不想說?她瞇了瞇眼,收了幾分力道,問道: “不能說?” 那修士神色丁點未變。 聞世芳了然,那就是不想說了,于是手輕輕一旋,那修士臉上頓時顯出幾分血色,神色卻越發(fā)痛苦。 冰火交融,半生半死。 “你若不說,我便只能強行搜魂了?!?/br> 聞世芳控制得很好,黑袍修士還沒到意識恍惚的地步,但卻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邊緣。 “……無名谷?!彼K于呢喃著吐出三個字,一時淚下,他還有許多年可活,還有嬌妻美妾和垂髫幼子,他不能死在也許沒有自己的雄圖霸業(yè)上。 聞世芳松了幾分力道,那修士頓時軟綿綿地癱下去。 她冷漠道:“繼續(xù)?!?/br> “……我不知道?!?/br> 青衣人冷笑一聲,忽悠誰呢?知道無名谷卻不知道其他?寬袖一震,一道黑色的影子頓時撞上了樓內(nèi)堅實的石墻。 “遠春君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不過,何必跟這些小東西一般見識呢?” 來人生得極高,又穿了一身濃重的黑袍,乍一看倒是十分不好惹的模樣,而且雖說著迎客的話,卻面無表情,眼中神采也頗為冷漠,觀我境大圓滿的修為被斂得極好,幾乎看不出半點端倪。 跟傳聞中那位愛說笑的落日樓樓主完全不同。 聞世芳看著那人,心中升起了一絲微妙的別扭感。 “周樓主?” 來人點了點頭,邁步進了樓內(nèi),一個眼神也沒有分給地上那位忠心耿耿的手下,徑直跨過了他,輕飄飄的眼神掃過了聞世芳,隨后悠然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條斯理道:“閣下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消息,不如盡早去尋吳閣主?!?/br> 聞世芳微一皺眉,“你知道她在哪兒?” “遠春君剛從不歸海出來,不如還是好生修養(yǎng)吧。況且,青州已到了雪季,再往內(nèi)境去已然是不能了。”周瀾貌似關(guān)心,卻對吳萍的去向只字不提,似是聾了一般。 似乎是嫌茶不好,她不過喝了一口便嘆了口氣,下一刻茶水盡數(shù)蒸發(fā)。 “見笑了,青州苦寒,實在沒有什么好東西,便不拿出來獻丑了?!?/br> 大抵是見青衣人臉色實在難看,周瀾悠悠補了一句,“吳道友自有打算,這是她的道,也是她的命,閣下還是不要插手的好?!?/br> “……閣下信命?” “不信也難啊?!敝転懗脸羾@了一聲,似乎頗有同感。 想了想,她又繼續(xù)道:“吳閣主出身奇異,放在如今的四洲實在難得,誰能想到小小一朵浮萍竟然也能修得人身呢?想來此事放在上古也該是個奇聞,川君大抵也是因為此才收她為徒。此時不比上古,也只有內(nèi)境雪原和海之極有一些……”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青衣人厲聲打斷,“你到底是誰?!” “道友著急什么?”周瀾略低頭看了眼幾乎被震碎的地面,臉上還是沒什么表情。 水汽蒸騰中,聞世芳突然有些困惑,這位周樓主幾乎讓她生出一種錯覺——她在試圖激怒她。 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