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那一點取自無名谷谷主的靈力很快消耗殆盡,聞世芳的經脈很快枯竭如干涸的河床。但是元君既以道為名,那邊比旁的修士多了一分依托。 內境之外,兇煞氣對于天道的壓制已然小了許多。一念之間,二人似乎橫亙了一條看不見、摸不著、更跨不過去的長河,一道狠辣的掌風便倏然停滯,最終消弭無形。 早已被卷去表層積雪的凍土驟然又堅實了一分,飄搖落花輕觸地面竟然發(fā)出了一聲脆響,余音悠長,不絕于耳,似是黃鐘大呂,震懾人心。 仙神不驚,是為天生,凡人不驚,是以為愿,邪魔不驚,則歸塵土。 黑袍人猛然一咳,正了身形,長嘯一聲。 怨憤沖天,亦有無邊銳氣! 剎那間,無形囚籠裂開了一道縫隙,一只修長的手驟然襲向聞世芳脖頸。 “你到底是誰!?” 不驚枝暴漲到了極限,無邊白花分散在了飛雪中,再也分不清是雪還是花。聞世芳臉上的最后一點血色迅速消失殆盡,她手中枯榮剎那的不驚花分開了生機和死氣,白花黑枝承載著無邊道念點向黑袍人。 天地為之一靜。 簌簌落雪聲似乎停了須臾,耳畔寂靜得似乎天地一片空無。 那個時間點似乎被拉得無限長,一種極為詭異的感覺傳上來。黑袍人的神魂猛然巨震,恐怖的分離感倏然便涌了上來,她身在此,魂在此,卻有種不在此方世界的感覺。 那一瞬間,縱然她心智再怎么堅定,也不由為之一頓。 就著這一停頓,聞世芳飛身而前,不驚枝真正點到了無名谷谷主胸前。 浩蕩的氣勁之下,黑袍人猛然吐出一口血來,身上的障眼法亦隨之而破。 剎那對視,黑袍人旋身即走,正好與聞世芳對換了個位置。 聞世芳面色白中泛青猶如死人,向來平穩(wěn)的手已經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怎么會?。?/br> 黑袍人方才有些渙散的眼神已然重新聚焦到了聞世芳身上,靜了好一會兒方遺憾地開口:“懷夢,你本來不會死的。我會很小心的?!?/br> 迷霧之下,黑袍人眉目昳麗,唇不點而朱,似乎時時帶著一股風流笑意。她有著一副與蔣瑛一模一樣的容顏,而沒了障眼法,她身上熟悉的氣息也彌散開來。 “我找了歸去來燈很久,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居然最后落在你身上?!笔Y瑛黑袍獵獵,目光炯炯,無所謂地擦去嘴角血跡,聲音聽起來十足嘲諷。 那時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一回,她們分道揚鑣,她去海國,聞世芳來青州。只是一念之差,天道弄人。 真沒意思。蔣瑛嘖了一聲,瞇眼看著風雪中的青衣人,慣?;觑w天外的毛病又犯了,居然一時走了神。 蔣瑛朗朗的聲音時遠時近,聽起來很不真切。聞世芳下意識起了個頭,“你……” 你什么呢?她霎時止住話音,心緒如麻,幾乎覺得身在夢中。 聞世芳想問她為什么,但這個問題無名谷谷主已經告訴過她了,又想問她已經籌謀了多久,但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了。 “長洲劍仙是你引來的?” 蔣瑛回神,點頭嘆了句“不合時宜”,眨眼便到了聞世芳身前,修長的手掌印上血跡斑斑的青衣。 一道詭異的靈力霸道地侵入聞世芳的筋脈,死死鎖定了奇經八脈。聞世芳只覺氣機凝滯,眼前一黑,經脈劇痛,身重無比,一頭栽倒下去。 蔣瑛一把拉住聞世芳,另一只手卻傳來另一股靈力,直入丹田。 被旁人靈力強行破體而入的感覺并不好受,聞世芳喉頭一甜,鮮血不由自主地涌出來,身下凍土顏色更深了一分。 兩人只有咫尺之遙,聞世芳看著身側蔣瑛黑白分明的瞳仁,突然意識到兩人靜雪亭對飲時,她是第一次看到蔣瑛穿白袍,而現(xiàn)在是她第一次看到蔣瑛穿黑袍。 蔣瑛的靈力幾乎勢如破竹,剛一探入,她便嘖嘖道:“懷夢,你可真行啊?!?/br> 眼前丹田浩大如海,卻枯竭得連半分靈力都榨不出來了,可謂一覽無余。 歸去來燈居然不在丹田。 她略一思索,便收回一道靈力,轉向靈臺。只是,剛剛摸上靈臺的邊,一股極為猛烈的反撲便襲了上來。 比起丹田靈力,她這位舊友的神魂倒是更為強大呢。蔣瑛莫名笑了一聲,不再多話,幾乎壓上了九成的神識破開靈臺防護。 剎那間,浩瀚識海翻滾不休,青玉般的海水掀起滔天巨浪,一條墨龍似乎被海水裹挾著無力掙扎,又似乎駕馭著身下的濤濤波瀾,在興風作浪。 而在識海上空,無數(shù)道金色長鏈橫貫長空,堪堪將碎鏡般的天空撐住了。 蔣瑛驚異地咦了一聲,而后立刻明白了什么,徑直笑了出來,“懷夢啊,你這神魂都碎成這樣了還敢如此拼命,可當真是不要命了?!?/br> 她安撫似的薅了一把聞世芳的頭發(fā),一邊加快搜尋天南火的同源氣息,一邊喃喃自語,“鎮(zhèn)魂塔果然是個兇險之地,當年你若不是正好破境,恐怕就也葬身鎮(zhèn)魂塔了。想來那也不錯……” 她自信聞世芳已無還手之力,卻沒有發(fā)現(xiàn)一絲微不可見的青芒已經在神魂交鋒中纏上了她的神魂,只待時機成熟,便玉石俱焚。 鈍刀割rou般的疼痛綿延不絕,聞世芳盡力平息識海的波瀾,只讓那條墨龍縱情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