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又覺得，也許，聞世芳確實(shí)需要一點(diǎn)點(diǎn)時(shí)間。

    嗯，一點(diǎn)點(diǎn)她就在身側(cè)的時(shí)間。

    109 ? 航標(biāo)（七）

    ◎賒一個(gè)夢◎

    翠峰之頂，高閣生風(fēng)。

    江潮生毫無形象地歪在扶手椅中，靈力凝成了一條線，緩緩落下一子，隨口道：“小紅的密報(bào)你看了吧？”

    聞世芳點(diǎn)點(diǎn)頭，“川北那邊的事我不清楚，不過我先前在青州碰見藏鋒道人了，她似乎在找什么東西?！?/br>
    江潮生緊盯著棋盤，嘴里也一點(diǎn)沒拉下，“嚯，那老家伙怎得跑那么遠(yuǎn)，骨頭架子都要顛散了吧?！?/br>
    聞世芳見怪不怪，江潮生沒個(gè)正形，唯一不會(huì)亂給起外號(hào)的只有川君。這也不奇怪，鮫人壽數(shù)長，雖然看著不顯，但如今大部分修士都比她年輕，便是那些世家老祖也不例外，加上她修為深厚，也沒人敢來置喙。

    “藏鋒道人清修許多年了，這一次不僅出山了，還把家族子弟都召回了，只怕黃家有些變故?！?/br>
    江潮生不以為然，遲疑許久，終于落下一字，“那有什么，黃家還能翻天了不成？”

    聞世芳一笑，這一招下得可夠爛的。

    “師傅怕是不知道那時(shí)楊心岸也在青州吧?！?/br>
    江潮生也意識(shí)到她下了一招臭棋，臉都青了?？伤逅囯m然爛，但棋品還是不錯(cuò)的，悔棋這種事她是不干的，只咬著后槽牙問道：“楊……什么？”

    “那個(gè)偷了復(fù)回螺的。”

    江潮生猛然抬頭：“老東西跟小毛賊有關(guān)？”

    聞世芳：“……”

    她耐心道：“楊心岸離開無極宮后就消失了。但藏鋒道人先前在極島上跟她呆了很久，況且，我隨后便在青州看到她接了楊家特有的紙鶴?！?/br>
    江潮生像似的驟然想起了什么，一臉牙疼地干笑了兩聲：“無極宮也沒剩下什么東西了。我差人走一趟看看少了什么東西就是了?！?/br>
    鮫人自成一方，陸上再怎么鬧，其實(shí)都跟海國沒什么關(guān)系，縱然海國主最近做生意賺得盆滿缽滿，那也不是非做不可的?？墒前讶鳡砍哆M(jìn)去就不一樣了。下一代海國主或大守護(hù)，她總要占一個(gè)。

    況且，楊家那可都不是什么好貨色。一邊修著仙，一邊敢插手人間皇朝，還一插就是幾百年，手都要爛了吧！三公主別想干的事情沒干成，沾了一身俗世因果，那可就不妙了。

    江潮生在天高皇帝遠(yuǎn)的地方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又看著眼前的一盤爛局，琢磨了半天還是覺得要先解決自己的倒霉徒兒的事情。

    她深深吸了口摻著春日不知名花香的風(fēng)，把棋子一丟，整個(gè)人往后一倒，舒舒服服地靠在了軟墊上，悠哉游哉地道：“我這小徒孫看上去倒是對你情根深種啊?！?/br>
    聞世芳還在想著楊心岸的事，就聽她這不省心的師傅提起了那個(gè)更不省心的小師侄，心臟便猛地一跳。她手一抖，險(xiǎn)些丟了棋子，抬頭只見江潮生一臉典型的看好戲表情，便一字一頓強(qiáng)調(diào)道：“……我可是你徒弟。”

    “那又如何，你和她又有多少師徒情分，”江潮生挑眉，振振有詞道，“再者，你別跟我說，你真的把她當(dāng)作……”

    真的半分情誼都沒有。話還未說完，聞世芳猛一落子，用力之大仿佛是要將棋盤砸碎。

    突如其來的寂靜中，樓外的風(fēng)聲混合聞世芳的呼吸聲，格外令人心驚。她壓下所有不明不白的情緒，強(qiáng)行控制住震顫的手，一一把剛剛被震偏了的棋子擺正，淡淡道：“她不過是少年戀慕，又共同經(jīng)歷過些艱險(xiǎn)，由此便以為是……情愛?！?/br>
    “……日子久了，她自會(huì)明白的?！?/br>
    江潮生被聞世芳的突然發(fā)作嚇了一跳，差點(diǎn)跳起來。她這個(gè)徒兒雖然看上去冷淡，但實(shí)際上脾氣好得不能再好了。如今這樣她倒是第一次見。

    良久，江潮生感覺她那倒霉徒弟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便有拿起喬來。她坐直了，冷哼一聲，執(zhí)子卻不落，只是意味不明地瞥著聞世芳，陰陽怪氣道：“你懂?！?/br>
    “……唉，我也沒說錯(cuò)吧?！苯鄙娐勈婪奸_始冷冷地瞪著她，立馬喊起冤枉來，“還是說，我不在的這些年，徒兒你多了個(gè)心上人？”

    自是沒有的。

    聞世芳看著江潮生嬉皮笑臉的模樣只覺心煩，索性只盯著身前黑白縱橫的棋局，慢慢道：“她年幼喪母，少年喪親，天影諸事繁雜，想來也很難顧全。先前我因由劍法一事對她多有照顧……”

    聞世芳頓了頓，無意識(shí)地捏緊了棋子，幸虧這棋子是由天河石制成，不然便已是一堆齏粉。

    “……是我教導(dǎo)無方，才讓她心生雜念。是我不好?！?/br>
    是我……在破心鑒里耽擱太久了，是我不該……

    昨日種種如走馬燈般浮現(xiàn)，聞世芳心頭閃過萬千欲念，一時(shí)氣血翻騰，幾欲嘔血。

    江潮生瞧著勢頭不對，猛然大喝一聲，“醒醒！”

    聞世芳手里的棋子終于化為灰燼，如云似霧，飄散到棋盤上。

    “徒兒啊，你這可如何是好……”江潮生松了口氣，愁眉苦臉地看著聞世芳，“你到我這兒可是來養(yǎng)傷的，別反倒更重了幾分?！?/br>
    聞世芳昏頭昏腦地咳了幾聲，郁氣難出，靈力流動(dòng)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啞聲嘲諷道：“多虧師傅這棋局?jǐn)[得好?！?/br>
    江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