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倪霽低下頭,一滴淚冷不丁地墜了下去,她狼狽地抬手抹去。聞世芳如此態(tài)度她并不意外,她只是被嚇怕了。 那一身血衣她永生難忘。 聞世芳慢慢蹲了下去,嶄新的青袍交疊上如云似雪的衣袍。在這個視角,一切表情無所遁形。她仰頭看著劍客,輕輕開口: “不如,你來告訴我,我哪里不好?” 那是一瞬間的福至心靈,借著余音,她微微起身,熟悉的眉眼迅速放大,那人微紅眼角一滴將落未落的淚消失在溫?zé)岬拇街小?/br> 咸而苦。 那淚好像直入五臟,苦得她揪心地痛。 倪霽蒙了一層淚光的眼睛驟然睜大,這是她沒有預(yù)料到的。 良久無言,聞世芳維持著那個別扭的姿勢,還在耐心地等著她。 二人忽然近得不可思議,細(xì)細(xì)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幾縷散落的發(fā)絲垂到了劍客的臉頰。 “我進(jìn)瓊花臺,你去青州,我去天心絕地,你去鎮(zhèn)魂塔。每一回,我都一無所知,只能接受你忽然、忽然就離開了。” 倪霽啞著嗓子,說得平鋪直敘,只在最后泄露了一點顫音。 她只是不想再被隱瞞,不想再徒勞等待,不想跨越千里摸到一手冰冷。 青袍人再一次語塞,她明白倪霽的意思,可這一回啞了的換成了她自己,像是有什么東西哽住了喉嚨,她明知道可以說一些什么,需要說一些什么,可那些詞句似有千鈞之重,她半個音都吐不出來。 海誓山盟,山海之盟,她畏懼這無常的天道。 “癡兒?!彼?,聲音仿若一縷即飄即散的輕煙,但這里太安靜了,那聲音如一道無形的釘子,直直入了雪衣劍客的神魂。 倪霽緊緊盯著眼前神色莫測的青衣人,一點點描摹著她的眉眼。她看過很多次,但總是看不夠。 那眉不應(yīng)該蹙著,應(yīng)該是舒展的,就像天際流云一樣;那瞳仁里,情緒太滿太多了,只是沒有笑;那唇色如今太淡了…… 一聲悠悠的劍鳴響起。 倪霽慢慢吻上蹙著的眉間,然后是不自覺闔上的眼睛,最后是緊緊抿著的唇。 先是輕飄飄地落下,而后越來越重,唇齒砥礪之間,聞世芳慢慢環(huán)住了身前散發(fā)著絕望之意的劍客。 她踽踽獨行多年,修為淺薄時深居海外,修為深厚時更沒有人敢做如此肖想。她說不清這是習(xí)慣性的縱容還是因為她們確實度過了太久歲月。但事已至此,只能繼續(xù)。 耳邊血液鼓噪,靈氣卻如慢慢卷向岸邊的潮水般流散開來。單薄的雪衣傳來溫?zé)岬捏w溫,身量挺拔,骨rou勻凈,這是她的……心上人。 一吻方歇,倪霽埋首在聞世芳肩頭,悶悶開口:“對不起?!?/br> 聞世芳不知有哪里好笑,但就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微微的顫動傳了過去,倪霽不由抬了頭,只聽耳畔輕緩帶笑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沒什么對不起我的?!?/br> “反倒是我,”聞世芳微微一頓,心跳如擂鼓,“不會有下次了。” 倪霽一怔,緊緊盯上青袍人含笑的雙眼,茫然了一瞬間,她飛快問道:“你怎么突然來鎮(zhèn)魂塔?” “我曾經(jīng)在里面放了三道神魂,還在夏家時,我感到神魂被觸動了?!?/br> 倪霽敏銳地抓錯了重點,“如今那些神魂呢?” 聞世芳無奈道:“收回來了?!?/br> “當(dāng)真?”倪霽狐疑,她如今有些疑神疑鬼。她曾經(jīng)覺得遠(yuǎn)春君定是不會糊弄她的,但事實并非如此。 聞世芳失笑,干脆利落地對她開放了神識。 好吧,確實沒騙她。倪霽飛快地退了出來,現(xiàn)在是她心里有鬼,不敢多觸碰那些神識,生怕泄露了什么。 這一回,還沒等她繼續(xù)問,青袍人就很識相地繼續(xù)解釋了一遍不見峰上那一堆廢墟的由來。 倪霽聽了許久,皺眉道:“她破鎮(zhèn)魂塔,只是為了陷你和謝家于不義么?” 聞世芳搖頭,這個問題她也想不明白。 “造化門傳承悠久,對鎮(zhèn)魂塔大抵比我們知道的多得多,曾經(jīng)她想做什么我向來看不透,更別提現(xiàn)在了。” 倪霽冷淡地“哦”了一聲,追問道:“那些……血呢?” 聞世芳愣了一下,主動吻了一下臉色不佳的劍客,聲音云淡風(fēng)輕,“煞氣如刀,白白浪費豈不可惜,況且以血壓陣,也多些把握?!?/br> 倪霽被吻得心神一蕩,又很快意識到這是計,于是臉色更垮。 還沒等她說什么,船身就微微一震。 這是第二日,離中陸城還遠(yuǎn)得很,這斷不會是停泊的動靜。 云舟外,濃霧彌漫,似一座巨大的囚籠,將云舟死死困住。 謝長樂臉色陰沉,船上弟子傷大多沒有好全,戰(zhàn)力大概只有平日里的一半,這樣的大手筆,只怕來的不是尋常人。況且,云舟行駛沒有固定路線,那人是如何攔住她們的? 是針對謝家?還是針對遠(yuǎn)春君? 長洲劍仙遇襲的風(fēng)波還沒有過去,難道是同一撥人么? 116 ? 南陽(七) ◎非人也◎ 謝長樂心念急轉(zhuǎn),手上法訣已經(jīng)打出無數(shù)道,層層法陣將云舟牢牢護(hù)住。 就在陣法啟動的瞬間,濃霧中也有什么東西動了。 一條云霧凝成的螣蛇驟然躍出,遮天蔽日,一時天光漸滅,眾人只能看到它游動不止的龐大身軀。下一刻,巨大的鱗片遠(yuǎn)離了瞬間,修長的尾巴高高抬起,如長鞭狠狠抽向云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