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她本就是個嚴肅性子,這輩子做過的最大膽的一件事便是求著眼前這人帶她走,又不似易靈安一般,天生和蔣瑛帶著點關(guān)系,眼下呆著眼神半晌,竟然不知道該回什么。 蔣瑛也不介意,擺擺手笑道:“這么多年了,你是一點沒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天工閣里呆那么久的?莫不是那里的修士都跟你一般非必要、不開口?” 李明州下意識搖頭——那里也有巧言能辯之人,就像谷主一樣。但她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蔣瑛不過是隨口一說,自己若當(dāng)真了,蔣瑛便是要大笑起來了。 “天工閣自是不一樣的,況且那時剛剛出谷,看什么都新鮮……” 然而,李明州斟酌了許久的話還是讓蔣瑛笑了起來。一身黑袍的無名谷主遙遙望向天際,那里什么都沒有,她卻看得那里好像有唱戲的似的,喃喃道:“以后啊,新鮮玩意兒多著呢!” 那語調(diào),近乎戲謔。 李明州聽得心里一顫,雖然早知谷主有些異于常人的地方,但有時候,她還是會覺得,谷主不像是那個能護住所有人的盾。 她是一桿剛烈不折的長槍。 噌—— 嚓—— 細若游絲的紋路一點點增長,下方的修士已然發(fā)現(xiàn)蔣瑛的到來,半分都不敢懈怠,卻又控制不住地抬頭望向那道身影。 李明州五味陳雜,這些都是無名谷的修士,都是她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姐妹兄弟。谷主是個好人,她要做的事情很兇險,可那又怎樣? 不過是一個討債,一個還債而已。 她這些日子,本就已是多出來的了。 海潮滾滾,她陡然想起來一件事,掐了掐手心開口道:“前些日子白玉京來的時候,她們覺得交接的地方在法陣之外,妖獸橫行,太過兇險,因此想把地方挪到法陣里面。我覺得不妥,便拒絕了。但這次的材料里有銀丹草、朱果,都是妖獸十分垂涎之物,我擔(dān)心……” “唔,你做得很好。白玉京不過是看著黃家才動的手,又唯錢是問,到底不是個穩(wěn)妥的。更何況,那長船上的人是不是都是白玉京的還難講呢!讓他們進法陣太冒險。” 蔣瑛沉吟片刻繼續(xù)道:“這樣,交接之地不變,你分出幾個人在交接之地布一個小法陣,暫時隔絕氣息便夠了。” 谷主說得輕松,但她敏銳地察覺出了些許不對勁。也許,外界的情況并沒有想象得那么好? 李明州舌尖在齒縫處頂了頂,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下心跳,“是?!?/br> “對了,小安呢?” “大師姐應(yīng)該在極西之處?!?/br> 極西之處,風(fēng)平浪靜,易靈安半身浸沒在海潮中,已然在這里站了許久了,腰間緋色的宮絳在海水中渾然一體。她鞠起一捧水,海水滴滴答答順著指縫而下,水色渾濁,像是混進了太多的色料一般。 忽地,她手上一痛,一尾指甲蓋長的小魚咬了她一口。 易靈安送開手,海水傾泄而下,那小魚轉(zhuǎn)眼間便不見了蹤跡。 她生得太晚,從未見過那時的無愁海,她也從未去過霧海,實在不知道一片正常的海該是什么模樣。 都說,天地萬物從生生血河中來,那這些昏了頭的海獸也是如此么? 可明明,杏花洲的生生血河和不歸海的生生血河是同一條啊。 易靈安不明白,她只覺得可悲。 “小安?” 蔣瑛來時,便看到自己眼看著長大的小姑娘衣衫單薄地站在海潮里,永不停息的海浪沖刷而過,她像是被一點點帶走了生機一般,又像是周而復(fù)始的新一輪萌發(fā)。 一股微妙的氣息混在了海風(fēng)中。 蔣瑛一怔,欣慰地笑起來。她是最有天賦的一個。 海潮聲驟起,只是一剎那,三丈高的浪峰又猝然回落,像是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只有宮絳旁那一點緩慢生長的深重綠意才昭示著,方才那并不是錯覺。 易靈安回了神,呼吸猶自如潮起潮落。 大抵,這就是藏鋒道人追尋的境界。可是,當(dāng)世當(dāng)真還能成仙么? 有人來了,但她沒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蔣瑛。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谷主了,算算日子,谷主該是剛從黃家出來。 易靈安斟酌幾番,回身問道:“谷主?是出什么事了么?” 蔣瑛一下笑了出來,走上前招招手,“這海水終究不是什么好東西,快上來?!?/br> 她一邊說,一邊卻已經(jīng)把還在慢吞吞走上來的易靈安卷了上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調(diào)笑似的開口道: “難道是我最近差你做太多事了,怎么尋常來看看你都不行了?” 易靈安有些無奈,卻也仍由蔣瑛的靈力卷上來,“我就在這里,也不會跑,不過是擔(dān)心黃家那里有些問題而已。” “唔,小安果然聰明。不過,我也就是看了場好戲而已。藏鋒道人想開天門,但不是所有人都這么想。黃家傳承悠久,心思也多長了好幾倍似的。黃伯禮那個老東西蠢笨,這次卻當(dāng)了出頭鳥,想趁著藏鋒道人不在時奪了虎林大陣的控制權(quán)?!?/br> 蔣瑛笑得很猖狂,“你猜怎么著,藏鋒正好回來,黃伯禮被抓了個正著!” 易靈安一呆,“怎得這么巧?” “這就要多謝我那位老友了。” “黃伯禮雖然無能,在黃家卻頗有分量,他一死,那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