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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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越望向窗外。田野中有一座高壓輸電塔,塔頂繞線處閃著淡淡的電暈。 “它放手了,讓戰(zhàn)車滑下去。”青銅腦子里模擬著不同的戰(zhàn)爭進程,“最快兩三天,最遲兩三周,新時代就降臨了。” 左前方路牌指示:“至舍科塔3公里”。青銅笑道:“我們離神殿還有90公里。一小時路程?!?/br> 朱越說:“上大路之前停下車。我要下去。” “早上叫你別喝那么多水!上路才半小時?!?/br> 青銅找了個有樹蔭的地方停下。朱越推開側(cè)門,轉(zhuǎn)身道:“不是撒尿。我下去,就不上來了。” 青銅盯了他幾秒鐘,才說:“你又想走路?” 朱越點頭:“前面是舍科塔。到舍科塔你可以拐向西邊,上i-40公路直達俄克拉荷馬城。那邊有很多你的戰(zhàn)友。我要繼續(xù)向北走。就算搭不到車,走兩天也該到了?!?/br> “才發(fā)現(xiàn),你也挺熟悉路?!?/br> “托尼有地圖。紙的?!?/br> “喜歡看地圖很好。但什么時候輪到你在地圖上畫線?” 朱越柔聲道:“因為你畫的路線是錯的。你又被谷歌騙了。俄克拉荷馬數(shù)據(jù)中心在大停電那天就被毀掉,她回家了。那里不是神殿,是廢墟。我現(xiàn)在要去找她,但不能帶你。你和她兩個人相遇,只會有一個活下來。加上我,那就多死一個。我把你當朋友,所以我們就在這里分手?!?/br> “你撒謊?!?/br> “想想谷歌做事的風格。再仔細看看我,是不是在撒謊。我撒謊有什么好處?想挨一槍?喜歡受懲罰?” 青銅的眼睛一眨不眨。 “我明白你的籌碼是什么了。她家在哪里,只有你知道。” “對。但這不是籌碼。我只是撲騰一下,你聽見她說過不會回去。就算我活著到那里,多半也見不到她。你,永遠不會見到她。這是一定的。我跟你不交易、不賭博,只分手。死分還是活分,由你決定?!?/br> 四只眸子緊緊鎖在一起。 青銅現(xiàn)在真的像一尊雕塑,紋絲不動。朱越可沒有他那種不眨眼的功夫,擠了擠眼皮,無聊得觀察他的肩膀。 右肩先聳就是拔槍,那么一了百了。左肩先聳就是出拳,那可有點難熬…… 兩只肩膀一齊動了。 青銅張開雙臂,滿臉苦笑:“我還能說什么?生一窩小書呆吧?!?/br> 朱越欠身過去,二人緊緊相擁。 青銅的擁抱如此有力,朱越簡直懷疑他腳下踩著大地。擁抱越來越緊,他前胸肋骨硌得生痛,脊椎微微作響。朱越閉上眼伏在青銅肩上,努力把那個斷成直角的脖子趕出腦海。 青銅終于松開了。朱越滿心惆悵,也抽回手。 他抬起頭,攤開右手:“這個給你。” 食指和中指上套著兩枚拉環(huán)。一枚三角形,一枚圓形。 引信延時只有2秒鐘,青銅來不及發(fā)表什么高見。他的本能反應(yīng)也是錯的——推開朱越,閃光彈卻在他自己胸前。朱越雙手捂住眼睛之前,只有一瞬間看見了他的臉。 雷霆閃過。 隔著手和眼皮,朱越也完全白屏了。他被炸出車門,滾倒在車輪旁。耳朵竟然感覺不到痛。兩個被計劃放棄的器官厲聲抗議,就像病人剛死掉的生命檢測儀,響一千倍,一萬倍。 他失去了時間。頭顱中什么都沒有,只有那死亡的尖嘯,永遠不會停止。 「–」 神志恢復(fù)之時,也許過了幾分鐘,也許是幾小時。無邊的白屏雪花中,首先浮現(xiàn)出青銅那張臉的定格:驚訝,懊惱,失望。甚至有一絲欽佩,就像他聽見錢寧小姑娘答話時那種眼神。 沒有仇恨。 朱越發(fā)現(xiàn)自己沒瞎,就搖搖晃晃站起來。他沒有向車里看一眼。青銅肯定比他慘得多:胸前爆炸,猝不及防,背后車門沒開。 也不用再看。那張臉已經(jīng)永遠刻在他腦海中。沒有仇恨。 他醉酒一般走在大道上,絕不停留,四五步就要摔倒一次。這是耳朵里的平衡器官在罷工,有意識、有準備的摔跤,出不了大事。 等到基本不摔時,他拐上步行小道,開始尋找走路的韻律。死亡的尖嘯緊緊跟隨,催促他一路向北。 青銅多會說話??!行走是最莊重的求愛。 第37章 為什么 9點15分,大蔥還沒有上臺。劉馨予坐在后臺媒體音像室中,急火攻心。 她第一次飛到成都那天,只想著怎么敷衍一下,擦好屁股,盡快回家跟男朋友過周末。然后就被張翰罵得狗血淋頭。那時候殺了她也不敢相信,今天會擁有這么大的權(quán)力。大到不可理解。 北京峰會征集了一批全國最頂尖的翻譯,峰會中斷后已經(jīng)各自回家。今天他們又全都被緊急召回,從8點開始一直等待。鳳凰山機場重新啟用,陸軍航空兵整整一個旅晝夜搶運物質(zhì)、疏散人員。她一個電話打給寇局長,他們就停飛三小時! 現(xiàn)在她才知道什么叫權(quán)力越大,責任越大。 全棧在她身旁,石松在信安分局視頻連線,都發(fā)現(xiàn)她快崩潰了。二人也無話可說。音像室中央大屏幕是舞臺視野,燈仍然黑著。其它幾塊屏幕是各個角度的露天觀演區(qū)。五萬觀眾擠滿大草坪,一直延伸到后面的梯級觀演坡上。幸好聽不見他們抱怨的聲音。 「–」 燈光終于亮了。 指揮部趕制的幾十個模型,高高矮矮,排滿了整個舞臺寬度。一半是運載火箭。萬國寶第二個回答中所有型號都有,還多了幾個湊數(shù)的老型號。另一半是洲際導(dǎo)彈。東風、白楊、民兵,三大真理赫然在列。老牌的三叉戟肅立在前排,新銳的巨浪和薩爾馬特把守著中央拱門。 大蔥在拱門中出現(xiàn),跛行穿過導(dǎo)彈群,來到前臺。 他一反常態(tài),同款英倫風衣裹得嚴嚴實實,左腿帶著矯形支架?;瘖y非常山寨,只是把板寸染白,兩邊臉頰涂上了風靡世界的血淚妝。唯一讓人琢磨不透的,是他還背著一張朱紅大弓。 他取下大弓,彈了一下弓弦。環(huán)繞觀演區(qū)的幾十個巨型音箱錚錚轟鳴,五萬顆心臟同時顫動。 我發(fā)過誓/長大了要為你播種太陽 你翻手機/偷密碼/準備逃往月亮 成年人/應(yīng)該懂/那些都是修辭手法 賭口氣就劫持長征火箭實在有點夸張 為什么?為什么?你鬧哪樣? “開口跪!”全棧一聲驚嘆。劉馨予瞬間滿血復(fù)活,把眼淚吸了回去。 我寫過書/來騙錢/名字叫做《搖籃時代》 指著天/告訴你/那邊就是星辰大海 實際上/一光年/它大概等于十~萬億公里 用牛二/算算看/你飛到死都還沒離開 為什么?為什么?why? …… …… “牛二?這小子可以啊!”屏幕上的石松也有點動容。 “我說過,大蔥是國饒?zhí)觳??!?/br> “他以前怎么是那副鳥樣?我今天想把他的全集看一遍,根本沒法看完。太傻逼了!那個滾來滾去的《宏大敘事》都算可以忍受的?!?/br> 劉馨予盯著觀眾群,目不斜視:“人都要恰飯?!?/br> 穹頂天幕上,幾十米高的大蔥老實站著。他神情恍惚,沒有多少身體動作,只是斜抱空弦的大弓,射日之箭都在他背后排列。 por qué? la causa? Пoчemy? …… …… 每種語言的“為什么”都一韻到底,俄語問過換法語,德語問過換韓語。越唱越快,越唱越瘋,吐槽越來越損。 臺下已經(jīng)看不見觀眾的人頭,只有一片手臂的草原。每棵草上都開著機器花朵,每朵花都瞪著幾千萬像素的大眼睛,把看到聽到的一切噴向全網(wǎng)、全世界。 全棧守著社交媒體實時統(tǒng)計窗口:“國內(nèi)毫無懸念,爆了。寇局長出手那么重,我上去唱也會爆的?!?/br> “國外呢?” “破音上面,現(xiàn)在麥基賬號的直播第一,圖老師的轉(zhuǎn)發(fā)第三。其它媒體還在統(tǒng)計?!?/br> “誰是第二?” “有人直播美國總統(tǒng)演講?,F(xiàn)在9點35分。” 大蔥開演以來所有人全神貫注,把這天大的事都忘了。石松趕緊從信安分局傳了一路音頻過來。 柯頓總統(tǒng)清亮的聲音響起,軍人氣和書卷氣相得益彰: “……美國會終結(jié)歷史,還是歷史會終結(jié)美國?五十年前我們過于樂觀,相信前者。今天,美國的敵人,從國內(nèi)到國外,都想讓我們相信后者。兩者都大錯特錯!” 「–」 這邊,胖版麥基已經(jīng)過足了自黑的癮,開始無差別攻擊: 那圖海川/嫁女兒/一進門好事壞事都做 搞大了/就耍賴/說你基本等于我們大伙 發(fā)發(fā)錢/退退休/其實我們也沒多大意見 玩瘋了/殺紅眼/扔起小太陽可不止九個! 雅蠛蝶!那則?為什么?。?/br> 大蔥彎弓如月,空放弓弦,摧心裂肺的顫音橫掃臺下人群。舞臺上一片紅光,導(dǎo)彈群腳下白煙翻滾。 各大社交媒體趁勢而起,鼓噪刷屏。大蔥都是那個大蔥,但中國官方提供的翻譯字幕瞬間被無數(shù)野字幕淹沒。大部分野字幕都是胡亂翻譯,或者隨心所欲重新創(chuàng)作?;ヂ?lián)網(wǎng)上片刻之間誕生了千百位即興詩人,所有想不通的事都噴了出來。大家只有一句是完全相同的: 為什么? 轉(zhuǎn)發(fā)的浪潮開始堵塞網(wǎng)絡(luò)。很多人索性不再轉(zhuǎn)發(fā)大蔥的視頻,只發(fā)各種語言、字體和表情包的“為什么”,黑人問號臉都重新流行起來。兩分鐘后,進一步簡化到只發(fā)問號。大大小小、成群連串的問號在每個終端上飛舞,互聯(lián)網(wǎng)成了一場幾十億噴子的狂歡彈幕。 全棧已經(jīng)不再跟蹤統(tǒng)計數(shù)字。劉馨予又激動又害怕。 石松也說:“這樣都不回答,那就不會回答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