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風升一愣,再瞧她那冰雪之顏,心哪還顫,先前猜測越發(fā)篤信了些。 她的淮與君,好似不太懂這人際往來?比她這么個深山老林出來的還要不沾人氣。 察覺此處,她不知為何,心中竟是一松。 如此,那些傳聞應當都有隱情了,罷? 她頂著眾多傳聞也要來此,論說是因五年前,可那一面之緣她到底不知淮與君是個什么樣的人,若當真如傳聞中殘虐,也不無可能。 到底,曾還是有些緊張的。只是興許她的劍本就不走正道,連帶著她心中也有些偏,故而仍是來了。 此刻,才算松了那一口氣。 “此物予你,青軒境內皆能送到?!被磁c將一白玉環(huán)遞出。 風升回神,看清那是何物后瞠目結舌,連連擺手,“長老令我怎敢拿?” 淮與不與她糾纏,手一抬就將玉環(huán)扔給她,她眼皮一跳,唯有接好。 “此為靈石,你需些什么去主峰采買便是?!被磁c又遞出一枚儲物戒,瑩綠溫潤之玉,與此前裝有書卷拓印本的儲物戒一般。 化琉,藏書,丹藥,連長老令都給了她,風升木然接過這相較之下不值一提的靈石。 淮與抬眸,似在思索,而后低頭看她,“可需法器?空間法器有之,不過此物略惹眼?!?/br> 她眸光晃了一瞬,“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此物暫不予你?!?/br> 風升默然,她總覺受之有愧,平白得這些器物。聽到淮與后半句,她一愣,抬頭和她對上視線。 這……怎又像是不通人情世故之狀? 倏然思及此前,瞰星樓那日將王鑫與師姐的記憶抹了,化琉也替自己遮掩了。她本欲與自己論劍,后續(xù)未曾來,似也是替自己考慮,她一弟子,哪里好常和長老見面?莫說還是只在傳聞中可見的淮與君。 淮與蹙眉片刻,似也在思及旁的,而后到底又遞來一條絲質細繩,純白色,似是腰帶,亦是儲物空間。 “罷了還是予你,你靈力不及,遇險時還需此物?!?/br> 風升心神還飄著,聞言心下更是搖晃,她便是沒拜過師,到此地步也有些愣了,“師尊,這,這般多?” “你喚我一聲‘師尊’,我當照顧你?!被磁c理所當然道,抬手就將那腰帶放在了風升手心。 風升啞然,吶吶:“可這道還沒傳,業(yè)也沒授,真的好么?” 淮與不解她那擰巴自何處而來,“予你之物收著便好,酉時來峰頂尋我,用那玉環(huán)傳送過去即可?!?/br> “可有旁的事?”那清淺的眼眸又看向她。 這話已聽過多次,一如既往出現(xiàn)在對話結尾。風升道:“沒了。”果不其然,下一瞬她便消失了。 風升瞧著空蕩蕩的殿,腿一彎倒回榻上。 抬手掩住視線,她想,淮與君竟是這般之人。 殿中光線不算亮,手這么一遮,便有些昏暗。一如五年前,她亦是這般擋了視線。自欺欺人似的,瞧不見難不成眼前的屠戮便不存在了么? 時年十歲。 她出生于俗世一偏遠村落,下有一弟,母親早逝,父親偏寵弟弟。如今回顧,她過得當真難以忍受,睜眼、勞作、進食、入睡,饑寒常伴,疲倦不離。無奈當時,麻木卻不自知。 轉變在第九年年末,鄰村似是出了事,引來些修士,其中一位仙人道她有靈根,次年玨與城內有仙門招生,屆時可登仙門。 拜仙門,對凡人而言無異于摘星,即便是她父親,囑托她飛黃騰達后勿忘家,到底讓她過了幾月舒服日子。 招生那日,魔族進犯。 凡人哪知曉仙魔,只道有妖怪。 她如今仍會偶爾做噩夢。 那時,魔族率了妖物,生啖血rou,不見天日。 一狐面人身之妖已將她握在爪中,它不收力,她被捏得幾欲胸膛破裂。那時她還不叫風升,唯一懂的大概便是恐懼,那血盆大口已在眼前,腥臭,帶著碎rou白骨,她怕,抬手去擋住視線。 仿佛這般瞧不見便不存在了。 血跡最終濺在了她面上,卻是那妖物的,勒的她胸腹作痛的巨爪成了一位仙人的懷抱。 仙人著白衣,持玄黑劍。即便她滿身血跡靠著那人,她依舊白衣勝雪,不染臟污。 她轉瞬便被放下,興許是傻,落了地仍愣愣瞧著那天上仙。 “睜開眼,跑?!毕扇说穆曇舫霈F(xiàn)在她耳中,她當時仍是愣的,想:她分明不曾回頭,怎能與我說話? 身后倏然出現(xiàn)一陣力,推著她向前,“莫要停駐?!?/br> 聲音有些遠,清凌凌十分好聽。她卻瘋了似的,雙腿不停邁動,直至撞上一位修士,正是那來招生的仙門弟子,順理成章被撿走。 “莫要停駐。”那聲音似從四面八方而來,不知源頭,不辨情緒,合著身后那股力,她從不知自己能奔得如此之快,連風都不及。 心臟搏擊胸膛,眼淚不斷劃過臉頰,喉間燒如火燎,腿早已失了知覺,卻仍在狂奔。 不曾停駐。 即便是此刻,風升依舊清晰記得那句話,連那聲音、咬字、語氣,一同刻入腦海。 畢竟,她唯有狂奔,興許才追得上旁人漫步。 思及此,她眼酸一瞬,手臂微動,壓上了微紅的眼眶。 莫哭,莫要猶豫,向前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