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話里盡是刺,鋒芒畢露,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對方沉默,這周遭便只余下風聲,魔域天寒地凍,除了眾魔間的喧嘩,也只余下凌冽風聲可聞,此處無旁的魔,便只有呼嘯如刀的風。 良久,那一身駭人魔氣的大魔,似乎才想起她能用魔氣將這人帶起。 魔氣不如靈力溫順,可卷起銘胤的力卻未讓她有一絲不適。 她被放在殿內(nèi)軟榻之上,對方并未禁錮她,只是道:“我并非你師尊玄真?!?/br> 銘胤不言,逼起魔氣往腹中涌動,如半月前,是要自盡。掐斷生機仍是難受,她此次忍著那難受繼續(xù),可卻不出意外被按下。 打也打不過,拼死也傷不到對方,就連死也死不成,她無聲偏過頭,心中空泛泛一片,程度乃是前所未有之高。 “如果我有傷害你的想法,做出對你不利的舉動,此身隕滅,此魂消散,誓成?!?/br> 穹頂驚雷轟鳴一瞬,意為此誓生效。 無論仙魔妖靈,但凡與修行有些干系、逆天而行的,都受天道管束。誓不可輕易立下,一旦違背便是灰飛煙滅。 銘胤頓時蹙眉看向她,“你欲何為?” 見她總算肯給出正眼,璇甄肩膀微沉,“我說了,我不是你師尊。” 銘胤盯著她,不言語。 “我并非這個世界的人,一百多年前突然來了這里,你可以理解為奪舍,總之我來了就看到你師尊害你,她取你靈根時需運行功法,因為我的到來入了魔,之后我和她斗了一百多年,前段時間將她趕出身體。” 她音色是玄真的冷,語氣不似玄真般無波瀾,反倒是穩(wěn)而快。 “你言語措辭有些怪?!便懾泛傻溃巳怂韵駱O胡扯,可她竟立了誓,且言語的確怪異。 “我不是你們這里的人,說話方式當然不一樣?!辫缤nD片刻,換了措辭,“自然也可學你們這般說話,但多少有些怪且不適,不欲如此言談?!?/br> “你為何要來尋我?”無論信與不信,她已立了誓,銘胤便無需有旁的防備,倒不如說,她此刻該戒備銘胤。 “我害了你,所以做出賠償。” “我姓張,名字是璇甄,字不一樣?!闭f著,璇甄取出張紙,字算不得丑,但似是被筆拖了后腿,字顯得極為別扭。 銘胤瞧她用筆這般別扭,字的框架也和玄真之字不同。玄真寫字行云流水,頗多連筆,這人的字看得出來,鉤是鉤,撇是撇,一筆一劃極為工整,似是楷書,亦有頓筆提筆和筆鋒,可瞧著只是工整,與楷書還有些差別。 此類字形構架怎也不似軟筆能練出的。 如此,她信了一半。再拿眼風去掃,認真打量這人,頓時信了大半。 長相身形和玄真無異,美則美矣,但太過凌厲。這番瞧去,她和玄真又有些不同。 玄真漠然,講難聽些便是高高在上的不屑,那強勢也似隔了一層冰,只是凍人。她并無玄真的淡漠,瞧起來反倒有些……矜貴? 銘胤不確定地想。 可似乎只能用矜貴來形容,因她身上有種無形的傲,并不惹人厭,像是自骨子中散出的,事事盡在掌握一般的傲氣。 似乎也不是。銘胤不解,但覺得她和玄真大為不同。 “你喊我璇甄就好,反正這里的人都喊我‘玄真’?!辫鐚⒓堖f給她,又道。 講話也隨性,不似玄真那般逐字逐詞往外蹦,生怕多說兩句虧了似的。 銘胤接過,將那字跡看了許久,良久,她嗯了一聲,目光卻仍定在那紙上。 “你……”她起了話頭,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心中空空蕩蕩。 驀然回神,她又想到自己,有些悲戚:這算何事? “怎么了?”璇甄問。 銘胤搖頭,目光所及隨之微晃,可當她停下動作時,眼前那兩個字卻天旋地轉般,仍在晃蕩。 微微啟唇,輕出一口氣,不知怎的,眼眸竟有些酸。 許久,終究沒讓那淚落下,眸光一晃,那水波便歸于心湖。 她想問為何不早些來,可璇甄并無義務早些來。 這便是她的命。 玄真沒了,可這又如何?她終究得不到善終。 非但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意,心中還似有一線斷裂,帶走了本就淺薄的生氣。 “無需補償,殺了我罷?!彼ь^仰視站在塌前的璇甄,平靜道。 璇甄與她對視,擰眉,“你這小孩兒何苦尋死?” 話音到底是涼的,和那頗為利落的五官一襯,莫名生出一種駭人的強勢。擰眉這么一說,壓迫感頓生。 銘胤抿唇,仍是直直看著她,“倘若你有能免去痛苦的死法,那就將此當作補償?!?/br> 話落,她將護體的魔氣撤下。 門未合,風掠過,銘胤撤了護體的魔氣,寒意激起,她哆嗦了一瞬,目光挪開,似是看向殿外無形的寒風。 “若能如此,也算成了我這一年的心愿?!?/br> 她數(shù)次尋求解脫,可那滋味實在不好受,太疼了,便想著下次再說。如此一年了,竟還茍活于世。 璇甄沉默,似在深思。未等她思考出結果,先揮手將門合上,寒風被隔絕在外。 銘胤目光自然也被隔絕,正略悵惘看向屋外凜凜寒風,眼前霎時間成了那烏漆嘛黑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