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她仍裝作認定自己沒做過此事,將“玄真”演得栩栩如生。 因愧疚亦或別的而選擇遺忘,故而正直到容不下一絲沙子的“玄真”的形象。 刑鞭有十,便夠?qū)こP奘啃弦荒臧胼d,即便他們修為高深,此刑也絕不輕松。 一時間無論弟子,還是木揚與流華都愣怔住。 她聲音帶著沉痛,“人固有過,此事清虛門若有再犯,我定教他散于此間,天道為證?!?/br> 流華看向她,她冷然與其對視,眸中適時閃過一絲紅芒,是為心魔之兆。流華瞧見后斂眸一瞬,心想,師妹心智不夠堅定,終踏不上大道通途,罷了。 他認定玄真是因受不住內(nèi)心拷問,未舍棄世俗之情才會如此,道:“此乃劍髓之意,此為劍門之恥?!?/br> “即刻執(zhí)行。”如此,算是認了璇甄之言。 “莫怕,刑鞭之險在引了天雷,我曾教你看過避雷針,故而于我只是尋常的一百鞭?!?/br> 璇甄給銘胤傳音后便隨余二人踏上刑臺。 這一日于清虛門弟子而言過于恍惚,如夢似幻。期待已久的秘境突然退了出來,而后三位鎮(zhèn)山的長老行此茍且,還教劍髓發(fā)覺而后現(xiàn)于世人。 他們一時不知是悲還是喜,苦中作樂者道:幸好有劍髓在,不然興許下一個被挖出靈根的便是他們。 靈根一時間成了極為敏感的話題,尤其是那些靈根屬性較高的弟子,頓時開始提心吊膽。 思慮深遠者勸慰:“莫怕,劍髓生靈揭穿了此事,我們恰恰才能真正安心?!?/br> 眾人一想也是,如此教世人瞧著,誰還敢在風(fēng)口浪尖頂風(fēng)作案?這才敢心安。 58.輕與愜 陰差陽錯也算歪打正著,倒真是因劍髓生了靈,不過這劍髓是銘胤,本就有靈,而非他們口中鎮(zhèn)守清虛門的劍髓。 那生了靈的劍髓此時正紅著眼看璇甄受刑。她信璇甄之言,可所見過于血腥,瞧著半點不似真無事,她一時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魔性在心頭蠢蠢欲動,叫囂著出去帶璇甄離開。 可體內(nèi)劍鋒又讓她瞧得分明,將清虛門弟子所言所為看得一清二楚。 ——她成功了,再忍耐一時,清虛門乃是第一大宗,此事定會傳開,而后至少百年此間便無人敢掘人靈根。世間再無竹,蘭竹也好,王竹也罷,再也沒有清俊遭人折的竹了。這一念將她洶涌攢動的魔性壓下。 二者相互抗衡,激得她胸腔如烈火灼燙。 沖出去,殺了他們,他們憑什么能傷害璇甄?用你的劍髓、你的劍鋒將他們?nèi)客辣M,讓漫山遍野都是鮮紅。 去迎接那紅色的、璀璨的世界。 …… 不可,不可。 不可。 …… 激蕩而矛盾,天性被抑制的感覺并不好受,如同親手將自己撕裂。 她常常如此。 “阿胤?!庇腥说馈?/br> “對外宣稱閉關(guān),我們走?” 銘胤恍惚抬頭,見璇甄面容并無異樣,皮rou之傷愈合只需片刻。 她睜大眼睛,“你當真無事?” 璇甄略微挑眉,“我怎會騙你?” 銘胤一愣而后發(fā)笑,“你沒事就好。” 眸光發(fā)虛,她又窺得清虛門弟子之中的景象。 清虛門主劍,少部分弟子也修出了劍靈,而其中也有幾人劍靈對應(yīng)的劍鋒在她體內(nèi),故而她能瞧見他們記憶。 …… “哎,經(jīng)此之變也算有些好事,往后想來無人再敢頂風(fēng)作案,就是不知外界要如何瞧我們了?!?/br> “不管他們所言,我等不必憂心這惡事降臨己身,豈不幸哉?” …… 她輕笑一聲,而后又抑制不住似的發(fā)笑,笑音雖不大,卻如濺落的漣漪,一圈圈蔓延,舊波消散,新紋又起。 連綿不絕的歡欣,久別重逢的輕松,一同自心底而生將她包裹。 銘胤十分愉悅,“我好開心啊。”她說:“我們是不是成了?” “你也沒事?!?/br> 她已許久未這般笑過,如真正十幾歲的少女般無憂無慮的笑,在她身上足足消失了兩個月,甚至在那之前,也耗了近一年才讓她能坦然地笑。 璇甄喉嚨發(fā)酸,嗯了聲。 銘胤便又發(fā)笑,低弱的笑卻歡欣,笑至力竭,她靠進璇甄懷中。 “還好你當時沒隨我放棄。” 璇甄摸她發(fā)頂,“嗯,手好了么?” 銘胤話語輕快,“還沒有,不過很快就能好?!闭f著說著她又笑,笑著化作輕薄的云煙,無非是黑色的,不太相襯。 “你瞧,我作此狀,那缺失的手指不過絲縷黑霧,不值一提?!?/br> “哎我還真不如你,你那一百鞭就好了,我還沒好?!彼凉郑骸澳俏抑蠛煤眯?,很快便能趕上你?!?/br> 話密的,璇甄幾乎插不進去,她索性不答,心頭思潮如唇角般微微上揚。 “我曉得了?!便懾氛f著,化作發(fā)燙的手鐲。 她不斷重復(fù),“我曉得了,我終于明白了?!?/br> 說一次,便換一次形體:落葉飛花、鴻羽烏翅,無所不可,無所不及。 許久,她才平復(fù)下來。 “我是我。”她回到人形,趴在璇甄耳邊道:“我好輕松啊?!?/br> 她笑:“哪怕對蘭竹見死不救?!?/br> 她又笑,笑得璇甄也跟著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