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兒要上學(xué)，便是凡間的私塾，我那時(shí)候可不服氣了?！?/br>
    她很少提她的事，我好奇追問：“不服氣什么？”

    “老師，同學(xué)，便是你們這兒的教習(xí)長老、同門，以及父母，他們總說這不行、那不許?！辫缏曇粲行┹p。

    “字要一筆一劃，題目要按步驟，公式要用即有的?！?/br>
    她輕笑一聲，“我那時(shí)想，看我搞出來一個(gè)大的，讓他們知道他們那套全是錯的。”

    我發(fā)笑，她哼哼兩聲，“笑什么?！?/br>
    說完她自己估摸著也是不好意思，自己也笑了。

    我對她卻是盲目相信，“那定是他們錯了?！?/br>
    她低頭看我，目光可稱之為虛幻，如在追憶何事，又極盡溫柔。

    “興許罷?！?/br>
    “也沒什么對錯。”她道：“絕對的對錯只存在于物理之中。”

    “數(shù)學(xué)自然也是。”她補(bǔ)充了一句，雖然我聽不懂。

    她常如此，曉得我聽不懂也還是會說，有時(shí)只是想說，有時(shí)是在逗我。

    我仍是對她盲目，“不管，你便是對的?！?/br>
    她失笑，而后俯身和我對視。我躺在她腿上，她瞧我是倒著的，我瞧她也是倒著的。

    “好?！彼龔濏?，“隨旁人去想罷。”

    “總歸與我們無關(guān)?！?/br>
    她身上的傲氣又顯現(xiàn)出來，即便是以開玩笑的語氣，“總不好和蠢貨計(jì)較?！?/br>
    我對她這般模樣是既著迷又好笑。

    “你呢？”她吐氣如蘭，我們的吐息在流轉(zhuǎn)中糅合、交融。

    “我啊?！蔽倚α寺暥篁嚾汇蹲?，璇甄也反應(yīng)過來，笑著看我。

    “方才我也是這樣說。”她補(bǔ)充：“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我心中浸了溫水似的發(fā)軟，對視著傻笑半晌，我才拐回正題。

    “我那時(shí)倒沒這些志向?！彼季w翻涌，舊時(shí)光一幕幕閃現(xiàn)。

    若在遇到她之前的那一年中，我是不愿思及這些的，只會覺得內(nèi)心刺痛，被憤懣和怨恨占據(jù)?？纱藭r(shí)再看，只覺恍如隔世，又好似恰在昨日。

    “若有友人在側(cè)，長輩在上。煩憂可有，小災(zāi)小難亦可有……”話音一頓，我不知要如何解釋，眸光也僵在空中。

    璇甄并不催我，只是將我束發(fā)的繩子拆了，用手理著我的發(fā)絲。

    良久，我滯在半空的眸光才歸于現(xiàn)實(shí)，“便是那種尋常凡人的生活，修為亦或金銀我并不渴求，只需大家和睦地在一起便好?！?/br>
    她嗤笑一聲，打趣我，“你這挑食的，若無金銀怕是養(yǎng)不起你?！?/br>
    我哼了聲。

    “也不愛鍛煉，生病了也需金銀?！辫缯f著說著，還盯著窗外自顧自數(shù)起來，“修為得有，旁的也可，總歸要有護(hù)你的能力。”

    “還要博覽群書，才跟得上你這腦袋轉(zhuǎn)的速度?！?/br>
    “不能太粗心，不然也跟不上你多想的速度?！?/br>
    數(shù)了半晌，她一笑垂頭看我，盡管眸色深黑，可那眸光當(dāng)真熠熠，如夜幕中唯一的星辰。

    “好在我都有。”

    我一愣，陷入她眼眸中的漩渦。

    如淺水中的漩、湖面上的漣漪、河溪中的暗流，教人忍不住注視，挪不開眼。

    良久，我不知何言。

    她又開始理我的發(fā)絲，“你所想啊，終于在這魔域見了黎明。”

    我回神，頓覺好笑，但還真是。

    心之所愿不知何時(shí)，已然無聲競發(fā)。

    不喜四處游蕩居無定所，踱天院給了我居處。

    不喜人無可信互相猜疑，眾魔對我極為坦誠，且我也有了探知大多數(shù)人記憶的能力。

    喜友人三二，宿晃箭簇雖煩人，可我的確是歡喜他們的，雖然他們不知曉。

    最重要的還是那教我一步踱天之人。

    我曉得，自遇到了她這一切才開始綻放。

    “璇甄?！蔽液吆哌筮笕鰦?。

    “誒。”她笑著應(yīng)我將我抱入懷中。

    我趴在她肩窩，感受著她懷中的暖意。

    “那你呢？你喜歡什么樣的？”我拿下耳朵上的花，在她眼前晃，“我也送你花?！?/br>
    我愛她懷中的暖。如我所不知的：她愛聽我雜亂的心跳、愛看我影影綽綽似盛滿無數(shù)故事，卻又閃著粼粼波光的眼睛。

    她沒接那花，反是握住了我的手。

    “我喜你這般的?！?/br>
    她如此直白教我一愣，面皮緩緩發(fā)燙。

    “閑來無事研究些東西，還能瞧見你這小魔，有你陪我打發(fā)時(shí)間。”她聲音略低，“如此已再好不過。”

    我磨蹭半天憋出一句：“……我不小?！?/br>
    隨后掰著手跟她算我已有多大。

    她自然曉得我是在害羞，也不拆穿，陪我玩兒那小兒算數(shù)。

    為何是小兒算數(shù)？因我見過她算數(shù)，當(dāng)真是教我……自慚形愧，仿佛我這腦袋就是個(gè)擺設(shè)。

    如此談天聊地，不覺間已過去小半天。

    不和何時(shí)聊到神乏，便順勢睡去，這一睡，可真是過去了半日。

    睜眼時(shí)已是夜幕。

    璇甄應(yīng)當(dāng)是早已醒了，瞧著她清明的眼神，我想：不然她還得“開機(jī)”半天的。

    “醒了?！彼捴泻?。

    我迷蒙唔了聲，她抬手摩挲我臉側(cè)壓出的紅痕。

    待我徹底醒神，深覺今日完美。

    若擱尋常，她才不會教我亂了作息，一覺睡到晚上，夜里便沒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