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不能?!甭鍦Y波瀾不驚地拒絕,垂眸瞥看林旸一眼,“鐘姑娘方才如何與你說的?” 纖長柔白的手執(zhí)起湯勺,細(xì)致地替她吹散熱氣,而后才送到林旸嘴邊,林旸自然懂得不拂人好意,何況這人還是她方確定心意的…… 只是心思如此,本能卻未必控制得住,林旸嗅著撲面而來的濃郁苦氣,嘴唇翕動兩下,竟硬是未能張開,洛淵便冷清清地看著她張張合合猶猶豫豫,在她不知第幾次勉強(qiáng)張口時,忽然在她耳旁呵出一口冷氣,“你聽話些,我會與你獎勵?!?/br> 林旸耳垂叫這一口氣吹得倏地染上暈紅,想要開口辯解幾句,卻又并無底氣,本應(yīng)氣勢十足的話便也低了下去,“我……不是想要,獎勵……” “我想與你?!甭鍦Y清淺悠長的氣息撲在耳側(cè),誘得人心尖發(fā)癢,“你乖乖喝藥,我才好尋借口?!?/br> 林旸給她一句話哄得胸口發(fā)燙,幾乎便要脫口答應(yīng),然而想到這人方才哄騙鐘林晚時令人氣悶的“托詞”,立即又將口牢牢閉了上,如此爽快便答應(yīng)了她,難道她很稀罕與她…… 身體內(nèi)被人撫慰探索的戰(zhàn)栗感覺驀地浮現(xiàn)腦海,林旸心頭一個突撞,耳垂紅得愈發(fā)厲害,憋悶半晌,悶悶道出一句:“我喝……便是?!?/br> 說罷,果真一口口將藥灌了進(jìn)去。 洛淵垂眼欣慰地看著,待林旸將藥全部喝凈,起身將碗放下,回身時卻不知又從何處端出一碗藥來,林旸面上神情已無法用義憤填膺來形容,滿臉悲憤欲絕,瞪視著她,若非身子無法動彈,恐怕立時便要跳將起來咬她一口,“你真的……讓我喝……清心之藥!” 洛淵見她眼中當(dāng)真有委屈之色,微微嘆了口氣,語氣也隨著和軟下來,“這是補(bǔ)益之藥,是鐘姑娘特地為你準(zhǔn)備的,三人之中屬你傷勢最重,損及肺腑,前兩日又接連發(fā)熱,身子這般虛損,如何能好起來?” 林旸知她擔(dān)憂自己,只是又見那碗苦水,反應(yīng)自然過甚,洛淵這一解釋,她很快便偃旗息鼓,蹙著眉頭將藥喝了下去,期間順口詢問了一番逃出后發(fā)生之事,“所以咱們……現(xiàn)在是,逃去了哪?” 她醒來后也曾大致觀察過屋內(nèi)陳設(shè),微細(xì)處有似曾相識之感,然而的確是從未來過。 “封目村?!甭鍦Y淡聲接話,“當(dāng)日那道裂隙直通萬劫后山,與封目村隔山相對,我無法帶動三人,便在附近等你們醒后一同回來,獨(dú)你一人遲遲未醒,我與阿霽鐘姑娘半日后走回村子,里面早已人去寨空,不留一人,此處是清掃后暫借的人家?!?/br> 原來她們是返回了村中,無怪會有熟悉之感,林旸心中稍安,并未對村中無人太過留意,這類久避人世的深山孤村往往最是迷信神鬼,山巖開裂的響動震天撼地,他們興許便會當(dāng)作山神降怒,惶惶然舉村走了。 “可是恐于……山崩,便舉村……逃了?” 洛淵似是猜到她的心思,微微搖了搖頭,“我們?nèi)氪鍟r,這里便已是這副模樣?!?/br> 這句話并未直接回答林旸問題,林旸順其目光看去,很快便明白了異樣所在,目色隨之一沉,“東西未被……帶走?!?/br> 洛淵眸中微泛笑意,似是贊許,輕聲應(yīng)道:“不單此處,我們走遍村內(nèi)所有屋子,皆是齊整尋常,毫無亂象,有幾間屋內(nèi)尚留有吃過一半的飯食和洗凈未晾的衣裳,不像是驚惶之中舉村逃離的跡象。” 林旸受其語意感染,亦微微蹙起眉來,“可是萬劫……余孽,殺人滅口?!?/br> “不會是他們,那日殿上獻(xiàn)祭,萬劫傾巢而出,除了我們,其他人都已死在了萬劫山底?!甭鍦Y將碗放下,抱著林旸重新躺好,又妥帖地替她掖好被角,坐于床前看她,“村內(nèi)并未發(fā)現(xiàn)刀痕血跡,若是滅口做得未免太過干凈,即使萬劫仍有幸存,也不會再有這般勢力?!?/br> 林旸知她所言有理,一時卻猜測不出個中利害,思緒漸漸發(fā)散開來,無反抗跡象,飯食衣物亦未收起,便是表明村民們皆是自愿離家,且自覺不久后便會回來,是以家當(dāng)都未打包,干干凈凈地便走了,有人以某種理由將他們?nèi)辛顺鋈?,聚作一處,而后將他們帶往某個地點(diǎn),再未回來…… “莫想了?!泵夹囊稽c(diǎn)冰涼輕柔撫弄,林旸猝然回神,抬眸看向洛淵,見對方亦正垂眼看著自己,墨色瞳仁幽深,“村民失蹤一事我會再尋線索,黑袍人既死,盜尸煉尸內(nèi)情暫時亦無法深究,你不必多想,這幾日只管好好養(yǎng)傷便是?!?/br> 林旸聞言一怔,腦中種種思忖竟果真如她所言,倏地便空了,她尚未習(xí)慣于依賴他人,長久以來的孤身找尋令她養(yǎng)成了不輕易交付信任的習(xí)慣,不依賴旁人,不依靠旁人,便不會在旁人抽身時狠狠摔在地上,哭求得毫無尊嚴(yán),是以直至方才洛淵與她交代后續(xù)令她心安時她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洛淵是會幫她的,沒有緣由地幫她,也不必以利益代價作交換。 良久,林旸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那你……當(dāng)心?!彼乃家环潘?,初醒后的傷痛疲累便都涌了上來,以至于說完一個“好”字,意識便也隨著這字昏沉起來,朦朧中感覺一抹冰涼在她額頭貼試片刻,低柔和緩的語聲忽近忽遠(yuǎn),“睡罷……” 林旸依言闔眼,不過片刻,氣息漸漸平緩下來,只是仍難以為繼,洛淵端坐床前默守,垂眼時眼底一抹沉色,起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