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顏刈楚那時亦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獨眼男滿臉橫rou人高馬大,直接將她整個人都提了起來,顏刈楚強忍住手腕痛意,嚇得聲音都在發(fā)顫,“沒見過……我一直待在房內(nèi),未曾見過外人。” “沒見過?”獨眼男翻著眼珠看她,手上再度用力,將那皓白腕間直握出一圈青紫,“沒見過你鬼鬼祟祟地站在門口做甚?” 顏刈楚痛得眼含淚水,硬是忍著未流下來,勉強吸氣道:“時候晚了,我想去后堂尋些吃食,今夜還要彈曲?!?/br> 獨眼男一聽顏刈楚今晚彈曲,隨即便松了手,他知道這是青樓幾月前新進的上品女子,身上有其他鶯鶯燕燕所不具備的書卷氣,既能彈曲又能吟詩,頗得那些偽君子的喜歡,倒也不能真將她彈琴的手給傷了,獨眼男將信將疑地盯看了顏刈楚一陣,見她并不避諱與自己對視,方才不再繼續(xù)難為,帶人往樓下追去。 “那些人都已走了,你出來罷?”顏刈楚在窗口見到那些人出門,便嘗試著低喚了一聲,方才她親眼見到獨眼男在內(nèi)室搜找,卻并未發(fā)現(xiàn)人的蹤跡,那人是不是已趁亂逃了出去?顏刈楚心中猶豫,余光瞥見頭頂一道白影落下,落地時微微搖晃,卻是靜然無聲。 “你……”顏刈楚茫然無措,不知該如何對待這周身血氣卻一臉平靜的女子,“對了……我這里還有些傷藥?!?/br> 顏刈楚快步走到梳妝臺前,在臺面的收斂盒內(nèi)一通翻找,當(dāng)真讓她找出一只青花小瓷瓶,正要拿來給女子,轉(zhuǎn)身時腳下卻被木凳絆住,身子一傾,竟揚手將瓷瓶拋了出去,眼見便要落地摔個粉碎,半空中突然探出一只柔白的手,穩(wěn)穩(wěn)將其接住,顏刈楚一抬頭,正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 “不必與我傷藥,我這便離開?!甭鍦Y將瓷瓶置于桌上,眸中一片沉靜,“多謝姑娘?!?/br> “等等……”顏刈楚見洛淵果真要走,下意識出聲叫住了她,洛淵止步回眸,靜看著她,顏刈楚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你……你身上還在流血,會被那些人循著血跡找到的?!?/br> 洛淵無聲垂眸,見自己身上點點落紅灼目,右肩被利刃劃出了一道大傷口,鮮血正由著指尖不住滴落,靜默片刻,低聲開口道:“暫擾姑娘片刻?!蔽词軅氖掷渌合虏紬l,開始纏裹右肩的傷。 顏刈楚在旁手足無措地看著,腦海中一片空蕩,過了一陣,發(fā)覺自己實在幫不上忙,方才慌亂地道了句:“我去找些吃的給你?!辈坏嚷鍦Y回答,急匆匆地出了門去,這時天色尚亮,顏刈楚神色驚慌地摸入后堂,也不敢仔細挑揀,手忙腳亂地包起幾個包子,又想拿一壺茶水,找了一陣卻能未找到,只得順了一壺酒回來。 待顏刈楚偷偷摸摸地潛回房間,已然是一刻鐘之后,她心中莫名擔(dān)憂,推門時見那道清冷身影仍端坐桌前,不由松了口氣,小心地將包裹在桌面展開,“我怕被人抓到,便只給你拿了包子?!?/br> “無礙?!甭鍦Y視線淡淡掃過,最后取過茶杯替自己斟了一杯,垂眼飲下。 “我無法于此久留,多謝姑娘出手相助。”洛淵將杯子放下,長身站起,右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只素白錦囊,隨她的動作發(fā)出輕微的碰撞。 顏刈楚面色立時變了,看向洛淵的眼中滿是不敢置信的怒意,“你……我不是為此才要幫你!” 洛淵眉目不驚,神情中不見憐憫,“姑娘每日經(jīng)受皮rou之苦,此處于姑娘而言并非久留之地。” 顏刈楚聞言一怔,下意識撫住臂上傷痕,“你怎會知曉……” “陽和膏是化瘀促愈之藥?!甭鍦Y留下一句,再不多言,轉(zhuǎn)身向臨街的窗口走去,顏刈楚見她便要躍出窗外,一時沖動,追上前去兩步,“可否告訴我你的名姓?” “洛淵?!鼻謇涞蛦〉恼Z聲隨白衣疾然飄遠,宛如一場幻夢,最終消失不見。 ———————————— 洛洛這個罪孽的女人ˋ_ˊ 第67章 命數(shù) 顏刈楚自回憶中恍然回神,見洛淵默然注視自己,心中不由慌亂,勉強笑道:“洛姑娘何以作男子裝扮,可是又有要務(wù)在身?” 洛淵眉眼清冷,淡淡道:“只是得閑出來游玩?!?/br> “同方才那位姑娘?” “是。” 顏刈楚見洛淵提及同行女子,神色間疏離稍斂,溫然輕笑了聲,“洛姑娘對她如此上心,想必很是中意于她?!?/br> “是?!?/br> 這一句回答應(yīng)得過于自然,顏刈楚不由一怔,垂眸淡笑了笑,“那便好,先前洛姑娘只身深入險境,我還以為洛姑娘一貫獨來獨往?!?/br> “從前確是一人。” 兩人正作交談,林旸則于廊外獨自倚欄等待,奏琴的平臺后另有一條短廊通往別處,盡頭的雅間一面無墻,僅以木欄圍住,林旸此刻便倚于這間雅間之中,垂眼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過了一陣,視線忽地一頓,于某處長久地盯視,下一刻便翻身跳了下去。 瀟湘閣門庭若市,卻并非沒有對手,在這煙柳一條街上,與瀟湘閣緊鄰的便是同樣聲名遠播的永樂樓,兩樓間藏有一條深黑小巷,很是狹窄,獨自坐落于繁華之中的陰暗處,極少有人踏足,這難得被人瞧上一眼的小巷口,卻偏偏有人支了張桌子,其上擺有白紙一沓,毛筆一支,破碗一個,碗內(nèi)竟也散落了幾個銅板,桌后懶懶散散地坐著個灰衣男子,發(fā)髭干枯,滿臉灰白,雙眼以一條黑布蒙住,對桌前偷偷摸摸的干瘦男子毫無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