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深淵

    鐘林晚打了個哆嗦，忽然覺得有些冷，肩膀在這時給人輕拍了拍，白霽慣常冷淡的聲音在背后響起，“來這邊坐。”

    鐘林晚轉(zhuǎn)過頭去，乍現(xiàn)的一絲天光給這人勾勒出模糊卻挺拔的輪廓，仿若周身籠了一層清霜，修長分明的手指向她伸著，腰身微俯，一雙看不透情緒的眸子靜靜注視著她。

    鐘林晚眨了眨眼，有些遲鈍地伸出手去，落在她柔白如玉的掌心，纖長瑩潤的指節(jié)隨即收攏，帶著她站起身來，冰涼的指腹觸著袖口中的手腕，燙得她心底一顫。長久的蹲伏令鐘林晚雙腿有些發(fā)麻，站起時卻并不搖晃，白霽的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ブ?，慢慢帶她向背對潭水的方向走，扶著她坐在了一塊平坦的圓石上面。

    鐘林晚眨巴著眼睛對白霽露出溫順笑意，身子往旁邊挪動幾分，手掌拍了拍身側(cè)，“過來小白?！鼻耙淮巍罢{(diào)戲”小白讓她嘗到了天大的甜頭，于她來說不亞于迷路時無意中尋到了絕世寶藏，她恍然發(fā)覺這人雖會目中復(fù)雜地看著她，卻是不會拒絕她的，這種感覺便像是突然撿到了一只小奶貓，在旁人眼里她或許是高潔不可侵的白澤，但你只想讓她把小爪子搭在自己的掌心里。

    鐘林晚不曉得自己的眼睛這時有多么亮得嚇人，這副眼巴巴的神情怕是任誰看了都無法拒絕，就差身后長出條尾巴來沖著人搖了，白霽默默看了她一陣，身形微移，無聲坐在了鐘林晚身旁。

    這塊石頭原本便只是讓鐘林晚坐的，兩人坐著便不得不緊挨在一起，鐘林晚靠在白霽身側(cè)，鼻端嗅到她身上清淡的冷香，唇角便再也忍不住笑意，以至于“嘿嘿”地笑出聲來，她現(xiàn)在開始明白，為何林jiejie總愿意想著法子地去招惹洛jiejie了。

    “便如此高興么?！?/br>
    白霽沒有起伏的語聲在耳側(cè)響起，鐘林晚猛地轉(zhuǎn)頭，眼中光芒更甚，滿眼粲然的星辰，“特別特別高興?！?/br>
    白霽唇角無聲地勾起一絲弧度，很快又被抹平，“只坐在身側(cè)便高興了么?！?/br>
    鐘林晚搖搖頭，一臉認(rèn)真神色，“那不一樣的，從前你喚我過來時我便會聽話過來，這次換作你愿意聽我的話，我們便是……唔我不曉得該如何說，反正便是值得高興的，是小白值得?！?/br>
    白霽垂眸不語，長久凝視著這個滿臉希冀的小姑娘，看著她眼中明亮躍然的神色，在自己的注視下漸漸轉(zhuǎn)為慌亂，而后變得躲閃，咬著唇低下了頭去。

    “現(xiàn)下可以走了罷！”不遠(yuǎn)處傳來宋塵大聲的呼喊，白霽長睫回神般地輕顫了一下，緩緩站起身來，“走罷?！?/br>
    鐘林晚輕聲“嗯”了一聲，低著頭起身，猶豫了一下還是未牽上白霽空落落的手，白霽的視線落在對方抬起又放下的手上，眸光下落，在眼底投下一片模糊陰影。

    雙潭之上霧雨蒙蒙，雖已天明周遭卻仍是灰沉沉的，幾人繞著潭水往對面走，潭面廣闊，待走到那處潭口竟耗費了將近一個時辰。

    到了近前才發(fā)現(xiàn)，這條河竟分外奔騰洶涌，渾濁不清的河水打著旋在岸邊擊出白沫，敗葉水草隨著流水瘋狂地起伏舞動，怪異的是，上一刻還席卷一切的流水一入潭口便像被吸入了深淵地底，靜得不起一絲漣漪，潭水與河水強烈的對比在咆哮的激蕩聲中顯得格外詭異。

    吳畏似是知曉他們的想法，沙啞地開了口，“你們別看它表面平靜，實際底下都是暗流，往里不足五尺便是幾十丈的深陷，你往前走一步也會給暗流吸到潭底，一旦下去便再也上不來了?！眳俏氛f著話，抬手往潭口上方半伸向河面的一塊平坦石塊指了指，“那里便是發(fā)現(xiàn)無頭尸的地方。”

    宋塵順著他所指看去，石塊一半懸空地斜橫在河水上方，常年連綿的雨水早將石面沖刷得圓滑干凈，怕是半點痕跡都找不到了。

    “這水也太臟了?！绷謺D眼睛盯著渾濁奔流的河水，像是對這異象毫不在意，難過地皺了皺眉頭，這河一眼望去連底都見不著，虧得她昨夜還想著難得能喝上白霽伺候的水連喝了三大杯！

    吳畏瞥了她一眼，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往上走走便干凈了，挑來的水都是上游的?！?/br>
    林旸這才舒了口氣，神色輕松起來，“那就好，那我們往上走走。”

    吳畏不應(yīng)聲，怪異地盯著林旸看了一陣，邁步往前走去，如他所言，越往上游走水流便漸漸和緩下來，其中的雜草雜物亦變少了，近岸處河水清澈，只是中央仍在水霧籠罩下顯得黑潺潺的，許是水深所致。

    約么走了半個時辰，吳畏突然停下腳步，搖頭不愿再走了，“我們平日活動最遠(yuǎn)便到這里，再往前沒人去過，可能有危險。”

    “就到這里？”宋塵聞言皺起眉來，原本以為在雙潭附近能找到村人發(fā)瘋的線索，現(xiàn)如今看來竟是一無所獲。

    吳畏沉默著點點頭，林旸往遠(yuǎn)處望了一眼，河流兩側(cè)林重山深，確是人跡罕至的模樣，林旸的視線在吳畏身上轉(zhuǎn)過一圈，漫不經(jīng)心道：“你發(fā)病的那天夜里也沒往深處去么？”

    吳畏臉色僵了一下，眼中的血絲似乎比在潭邊時還要多，繃著沒有失控，“沒有。”

    宋塵盯了他一陣，未發(fā)現(xiàn)異樣，眉頭卻擰得更深了，沉思片刻，忽然掉頭向來路走去，“還是得調(diào)查一下那個水潭，里面一定有不對勁的地方，五年前的三具尸首尋找不到，三月前的尸體卻不會爛得這么干凈，至少要查清劉家人究竟是被劉仁生所殺還是被村里人直接沉到了水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