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她一開口唇邊便涌出許多血來,聚成細流淌進領(lǐng)口中去,南夙垂眸注視著她,目中霧靄沉沉,蹙眉低聲道:“莫說話,凝神自守,不可再睡過去。” 洛淵已然連喘息的力氣都不剩,眼眸低垂,卻又硬撐著不肯闔上,“尋……去尋……鐘……姑娘……林旸……林……旸……” 洛淵提及林旸,胸口忽然重重起伏一下,手指微抬,似欲抓住甚么,最終只無力垂了下去,“莫讓……林……旸……見我……” 洛淵說完這句便即失去了意識,仿佛心中巨石落下,強撐至此只為交代這一句,南夙默然注視著她,目中幾番明滅變化,忽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向小孤峰掠去。 南夙到達偏峰小院時鐘林晚將好從林旸房中退出,一回頭便見到風雪中多出一道清冷孤影,還未來得及反應,人便已到了對方手中,身后開門聲幾乎同時響起,然而終究晚了,鐘林晚被那人帶著退出數(shù)丈,身側(cè)低冷語聲響起,分明是詢問,聲線中卻毫無起伏,“你懂得醫(yī)術(shù)。” 鐘林晚還在怔忡之中,下意識點了點頭,林旸這時已追了出來,看清來人是南夙,腳步驟然頓住,南夙并不看她,接著問道:“可能醫(yī)治禽鳥?!?/br> 鐘林晚朦朧中猜到了對方身份,對她便生不起敵意,輕輕頷首,“可以的,我常在山中,醫(yī)治他們比醫(yī)人還多?!?/br> 南夙得了回答轉(zhuǎn)身便走,林旸遠遠望見南夙白衣袖口遭血污浸染,心中沒由來地一緊,雖聽她言語提及是那兩只白鶴受傷,然而未親眼見到洛淵終究擔心,跟前一步急急開口:“前輩,洛淵現(xiàn)在何處?” 南夙已挾著鐘林晚飛掠出去,聞言斜斜瞥她一眼,聲線冰冷,“在我門前罰跪?!闭Z聲轉(zhuǎn)瞬便遠了,林旸怔望著很快消失的兩道身影,久久佇立風雪之中。 鐘林晚去時只當是林旸提及的兩只白鶴受傷,洛淵受罰不便才請南夙前來尋她,是以入房后猝不及防望見一身斑駁的洛淵時瞬間便慌了神,洛淵前襟上盡是咳吐的血跡,頭向下垂著,身子斜斜靠在榻上,搖搖欲墜,鐘林晚慌忙上前,這才看清洛淵背上傷得才最是厲害,血色一層一層浸染暈開,幾乎不成樣子,她無暇細想洛淵究竟如何傷的,手指匆匆搭在她腕間,只片刻便渾身顫了一下,眼中瞬間漫起水霧,“怎會……怎會傷成這樣……” “與她醫(yī)治?!蹦腺韺⑨t(yī)囊取過放在榻上,冷冷注視鐘林晚,“她撐不得太久?!?/br> 鐘林晚早已落下淚來,聽清南夙言語后身子一顫,胡亂抹了抹眼便著手打開了藥囊,基本傷藥尚算齊備,只是于此危境下全然無用,所幸還有一套銀針置于其中,雖不趁手總聊勝于無。 洛淵背上已無法施針,鐘林晚腦中極快做出計較,伸手將她衣襟系帶解開,露出瑩潤柔白的胸口和小腹,指尖接著捻起一支銀針,無比小心地刺入洛淵胸口大xue。洛淵現(xiàn)今狀況已極是危急,鐘林晚行針卻慎之又慎,全然不同平日靈活迅捷,饒是如此,第三針落下時洛淵仍是渾身一顫了一下,脊背微微弓起,再度咳出幾口血來,濺得鐘林晚手上溫濕一片。 “洛jiejie……”鐘林晚定定看著手上血跡,面色瞬間蒼白下來,持針的手止不住顫抖,接續(xù)的一針竟如何都不敢再落,鐘林晚緊咬著唇,竭力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正在這時,一只蒼白修長的手忽然自后伸出,越過她扶在洛淵肩上,清冷語聲隨之響起,“靜下心來,我運功護住淵兒心脈,現(xiàn)在便只有你能救她?!?/br> 鐘林晚抬眸看向南夙,望入一汪孤冷幽深的泉中,竟七分與洛淵相似,其中倒映出自己泫然悲戚的面容,鐘林晚深深吸一口氣,用力闔了闔眼,再執(zhí)針時,手下已然穩(wěn)了,總共二十六支銀針,鐘林晚施足了三個時辰,待回神時,背上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濕,洛淵氣息仍是短促微弱,總歸不再斷續(xù)不接,算是暫時壓住內(nèi)傷保住了她的心脈。 鐘林晚不敢懈怠,視線一刻不停地轉(zhuǎn)向洛淵后背,目中露出不忍之色,洛淵內(nèi)傷已然令她命懸一線,只能先做處理,耽擱的半日功夫,背上淤血卻已同衣布絞結(jié)在一起,褪都無法褪下,鐘林晚試著由后襟掀開幾分,很快便不忍再動,洛淵背上一片血rou模糊,這般一動,竟不見任何反應,分明已是傷得太重絲毫沒了意識。 “洛jiejie,你……你忍著些,我需得將你背上衣裳褪下……”鐘林晚小心翼翼地扶住洛淵身體,還未有接下的動作,扶在洛淵肩上的手驀地松了開,南夙一語不發(fā)地向外走去,不多時,再度返了回來,一只騰著水霧的銅盆被置于床旁,其意不言而喻,鐘林晚醒悟得快,正欲開口道謝,對方卻先截住了她的話,“替她醫(yī)治?!?/br> 鐘林晚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再多言,以巾帕在水中沾濕,一點點化開洛淵背上血痂,如此一來卻極費功夫,中途不知換過幾次血水,待替洛淵后背上藥包扎完畢,外頭早已是夜色深沉,洛淵傷重無法平臥,只能在她身下多墊軟被,令她側(cè)身半伏在床上,這一姿勢卻會壓迫她的胸口,只能隔一個時辰便令她稍作調(diào)整,如此之后數(shù)日便都無法安睡了。 “多謝鐘姑娘?!蹦腺碜月鍦Y腕上收回手來,神情仍是冷淡,雙目靜覷著她,鐘林晚額上盡是冷汗,也不知是心神損耗太過抑或害怕,內(nèi)里衣衫也已濕透,風一過冷濕徹骨,目光卻仍然澄明堅定,“南前輩,洛jiejie如今仍未脫離危險,她這次傷得太重,損經(jīng)傷腑,已然累及根本,日后若不好生調(diào)理,于壽數(shù)都有損害,接下幾日我會一直在此守著洛jiejie,以防再生變數(sh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