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傷處”一詞好似一柄剖心利刃,將鐘林晚刺得渾身發(fā)抖,她不敢令白霽擔心,應(yīng)了一聲,很快站起,視線轉(zhuǎn)向白霽前襟半掩的陰影,那處傷口她曾自虐般地看了無數(shù)次,她無數(shù)次地想象她的痛楚,她的無力,好像如此便能分擔那些痛苦,令她疼得輕些,如今白霽醒著,她竟不敢再直視它了。 鐘林晚低垂著頭,深深吐出一口氣,抬手覆上白霽胸口,她始終垂著眼簾,也能感覺到白霽凝在她身上細細描摹的目光,只是不敢與之對視,鐘林晚盡量抑著手抖,將不容易帶回的傷藥與白霽用上,白色的粉末細細飄灑,她凝神看著,終于還是忍不住闔了雙眼,腰背佝僂下去,像是在為自己的無力乞罪,“疼么,小白?!?/br> 白霽抬手撫過鐘林晚側(cè)臉,那里卻無半點水漬,白霽才覺出胸口陣陣涌上的痛意,讓她懷疑蠱效已經(jīng)過去,她的阿晚已不會哭了么。 白霽垂眼看著面前硬撐起一口氣的瘦弱身影,眼底滿是疼惜,這是她為阿晚帶來的傷痕,她卻再不能親手替她抹去了,白霽眼中交替著痛楚釋然,連她自己也未有意識,好在,阿晚還能忘記她,忘記她們的相遇,忘記她們的離別,連帶在萬劫時所有痛苦的記憶一并忘掉,她會當真成為一個溫和無慮的小姑娘,每日至多為診病用藥苦惱,而后平安順遂地度過沒有她的一生。 白霽輕聲開口,聲線無比柔緩,“有一點?!?/br> “嗯?!辩娏滞淼吐晳?yīng)了一聲,沉默片刻,再度動作起來,她記得林旸所說的反噬,她要做好萬全準備,讓小白留下。 鐘林晚將動作放得極盡輕柔,重取了干凈細布,在白霽胸前慢慢裹纏,每纏一圈,她便會傾近白霽身前,被她身上清淡的冷香環(huán)繞,鐘林晚強迫自己忽視冷香中突兀的淡淡血腥,只專注于白霽身上,白霽挺直的脊背不知何時彎下幾分,好叫她足以不費力地觸碰到她,鐘林晚有所察覺,忽然便覺眼前有些模糊,不等她強忍回去,身前之人驀地身子一沉,將她擁在了懷中。 白霽胸前傷口尚未處理好,鐘林晚不敢隨意碰她,低啞著聲線道:“小白,我先替你……” 環(huán)在身周的力道卻隨她的低語收緊幾分,又將她往懷中擁去,鐘林晚一瞬驚憂,下意識噤聲,白霽亦不再開口,下巴擱在鐘林晚肩上,安逸順遂的姿態(tài)。 天地間一片靜謐,連車簾外的暴雨都似乎靜止,鐘林晚僵挺著腰背,撐住白霽不敢動彈,這是一個安謐柔和的擁抱,不帶半分情欲,亦無施舍憐憫,只是久經(jīng)風霜后愛人放下重擔的相互依偎,好似這樣抱下去便能自然而然地相守白頭,鐘林晚奇異地沒有再動,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她覺得心口跳動得太快,分明早已同這人無比親昵地愛過吻過,這樣一個妥帖安靜的擁抱,竟還能讓她胸口失控般地劇烈跳動,快到她的心都將要裂開,快到兩人的身體如此親密貼觸,她卻只能感應(yīng)到一人的心跳傳來,空蕩孤獨。 “阿晚。”天地朦朧中鐘林晚聽見有人輕聲喚她,聲音遠得像是不屬于此,她目光空洞洞的,早已無法凝神思索,整個人如墜夢中,她想這若是夢便好了,這只是她做的一場夢,一場小白會走的噩夢,醒來后小白還會好好的,還是那樣冷冰冰的,甚至同生人一般厭她惡她也好,她不敢奢求更多了,只要小白活著,為何這夢還不停下,還不能醒來,難道要讓她死在其中么? 無人聽見她卑微至塵土的乞求,“夢境”依然繼續(xù)推演,冰涼修長的手指穿過發(fā)絲,輕輕撫在她發(fā)頂,帶著無比眷戀的溫柔,帶來令她心神劇顫的觸感。 輕緩的氣息拂過鐘林晚頸側(cè),她聽見白霽與她低語:“對不起。” “莫變得同我一般?!?/br> —————————————— 每次寫起虐來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已經(jīng)在反思了…… 第221章 長生 雨聲滂沱喧囂,密集的雨線將天地連接,密林中幾乎變成一片澤國,斗笠雨蓑已起不得半點作用,林旸同洛淵一道用她牽回的兩匹身修腿長的駿馬換下老馬,半刻不停地驅(qū)車往長白趕去。 林旸主動牽了韁繩,目光透過雨幕直直盯著前方,嘈雜的落雨聲中連蹄聲轂響都被掩蓋,車廂內(nèi)聽不見響動,直至一抹柔弱無骨的冰涼搭上她的手背,林旸才發(fā)覺自己握著韁繩的手攥得太緊,反倒無法讓兩匹馬跑得痛快。 林旸眼底一瞬恍惚,手上松了力道,一偏頭,撞入一雙幽深漆黑的眼眸,林旸張了張嘴,喉中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只得垂眸噤聲,洛淵亦不逼她,默默將韁繩從她手中接過,淡聲開口道:“運功驅(qū)寒?!?/br> 林旸抿了抿唇,低垂著頭未應(yīng)聲,不知在思索甚么,暴雨在兩人之間騰起薄霧,濕寒入骨,良久,林旸低低開口,聲線掩在雨聲中滿是黯然,“我不知這樣做是否害了冰塊臉。” 她找到白霽時對方早已是風中殘燭,氣息將盡,即便帶了鐘林晚同去也未必能救她性命,然而她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冰塊臉斷氣,惶急之中別無他法,只得將師父與她的蠱蟲喂白霽吃下,逃出后她心緒漸冷,清楚自己并非真正救了白霽,蠱蟲只能強行吊住她一口氣,保她兩個時辰內(nèi)強留人世,她給了兩人虛幻的希望,卻又更加殘忍地剝奪,給了冰塊臉短暫的生機,卻又要百倍痛苦來償還,如若最后結(jié)局無法更改,她的橫插一手是否將這兩人推入了更加無法挽回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