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這一次入墓并不順利,待林旸找到穆離,對方早已進(jìn)到主室,她受了很重的傷,半邊身子都被血染紅,后來那些外人姍姍現(xiàn)身,她才知曉,原來他們早已在一本古籍中見過此墓怪異之處,尸潮觸發(fā),他們便由著分散躲入暗道,借穆離的手解決麻煩。 穆離倚坐在巨大的棺槨旁,面上沒甚么表情,她這次抱了很大期望,卻又未尋到東西,林旸知道,她現(xiàn)下極不痛快,只是實(shí)在站不起來,方才聽那些人洋洋得意地自表一通,那些人嘲諷完穆離,開始呼喝著向外搬帶明器,為首之人背手瞧著,慢悠悠踱至穆離身前,笑得別有深意,“可惜了,一個嬌滴滴的美人要生生耗死在這墓中,若非早聽過你下毒的手段,黑爺?shù)拐嫦雽⒛闶樟??!?/br> 穆離抬眼看他,半晌,染血的唇角勾起一絲淡笑,較之尋常更加危險,男子逐漸有些出神,兩手慢慢垂下,眼底有迷惘動搖,艱難開口:“你是……逃不出去的,你身上的……蠱……已用盡,我勸你……” 林旸守在穆離身側(cè),親眼看著她從容地自袖中取出骨笛,置于唇邊,而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林旸醒來時,渾身上下俱疼得厲害,眼前暗暗沉沉,像是蒙了一層濁霧,她凝神去看,才發(fā)覺那層“霧”是濺在她眼中的血,她身上也盡是鮮血,黏膩腥惡,那些嘲諷穆離的人已死去多時,全是被她一人殺的。 林旸怔怔看著,心底某處像是被人揉碎,徹底湮入黑暗,眼中有溫?zé)峄?,竟不知是血是淚,她手中握著匕首,想要抬手擦拭,左手掌心中方才感受到柔軟一團(tuán),林旸遲緩地垂眼,擰握的五指慢慢張開,灰黑的毛皮早已被血浸透,半身撕裂,只有頭頸握在她手中。 林旸喉嚨滑動一下,忽然俯身嘔吐起來,她吐得滿臉涕淚,恨不能嘔出血來,一片死寂的墓中便只有聲嘶力竭的咳吐聲空蕩回響,這聲音久久不絕,直至她再沒有半分力氣,萎軟地跪在地上,身后方才籠下一片陰影,像是已旁看多時,冰涼的骨笛將林旸下巴挑起,帶著些許倦意的軟語傳來,“我與你說過多少次,我不允的東西,不許你自作主張,嗯?” 那一日是如何回去的,林旸已記不清了,后來她又與師父下過許多次墓,有時能記得經(jīng)過,有時記不得,她不再嘗試回想,因?yàn)樗闹星宄?,自己哪也沒去,一直便待在那片蒙滿血色的黑暗中,再也出不去了。 年歲一篇篇遲緩而麻木地翻過,直到有一日,她因護(hù)衛(wèi)師父被墓中暗器貫穿肩膀,久不愈合,師父厭她礙手礙腳,那次下地便未帶她去,后來,她再未等到師父回來。 林旸于山中等過一年余,逐漸意識到師父不會回來,抑或是無暇再回到這里來,她心中唯一余下一點(diǎn)意識,只告訴她,要尋主,否則無人會再要她了。 林旸耗去一載,一步步摸索著自深林中走出,終于見到人跡,她不懂俗世百態(tài)人情往來,便隨意挑中一人,隨他行走,餓了便找東西來吃,有人欺侮她便還手回去,路上之人愈走愈多,途經(jīng)的市鎮(zhèn)也越來越喧鬧,最后她隨人進(jìn)入一道十幾人高的厚重大門,內(nèi)里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終于叫她將人跟丟了蹤影。 林旸被裹挾在人潮中晃繞半日,直至夕照消散,夜色籠罩,始終不知當(dāng)往何處去,她的衣著與旁人相異,不少人對她投注視線竊竊指點(diǎn),林旸只當(dāng)未見,目光茫然地環(huán)視遠(yuǎn)眺,這里入夜后亦很亮堂,與山中很不相同,林旸一盞盞地望過燈光,待停下腳步,已站在兩盞尤其大的赤紅燈籠下,這里的人格外密集,來來往往,嬉笑吵鬧,有穿著艷麗的女子揮著手帕將偷偷瞥看的過路客拐進(jìn)門中,亦有大搖大擺左擁右抱地被迎進(jìn)門者,滿街艷香俗粉,熏人昏沉。 林旸站在大門正中,很快便有壯漢過來驅(qū)趕叱罵,林旸一動不動,恍若未聞,那些人向來跋扈,抬手便要招呼,尚未及身,一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叫喊,“等等!” 林旸轉(zhuǎn)眸看去,穿著鮮綠的半老徐娘搖著團(tuán)扇上前,細(xì)細(xì)端詳林旸一陣,又不動聲色地掃視過她的衣著穿戴,轉(zhuǎn)而帶上和氣的笑容,“這位姑娘哪里來的,怎這么晚了還不回家?” 林旸看她一陣,見她不欲離開,低聲開口道:“我來找人?!?/br> “哎呀,那你可算來對了地方,我們這里正是吃飯的去處,有外人來都要打此經(jīng)過,你要找什么人與我說說,我定能幫你找到。”婦人與壯漢使著眼色,一手熟稔地搭上林旸肩膀,拉過她往后門走去,“來這里不短時候了吧,是不是餓了……” 婦人言而有信,將林旸引入院中的一間小屋后當(dāng)真為她端來食水,林旸自昨夜起便未吃東西,垂眼看了片刻,終于拿起饅頭,婦人早在旁邊端詳良久,越看越是滿意,趕忙為她倒了杯水,“別光吃饅頭,喝點(diǎn)水,別噎著了?!?/br> 見林旸當(dāng)真喝下水去,婦人的神情方才全然放松下來,拍手招了壯漢進(jìn)來,抬著下巴指點(diǎn)林旸道:“新來的都嘴硬,老規(guī)矩,讓她聽話?!?/br> 說罷,徑自扭著腰身出了門去,林旸慢慢放下饅頭,正欲起身,方才發(fā)覺身上氣力不知何時消散了干凈,這般一動,立即仰面摔倒下去,壯漢側(cè)耳聽著婦人走遠(yuǎn),獰笑著緩步接近,借油燈光亮細(xì)細(xì)端看林旸,抬手便要來撫林旸面頰,“這么好的雛子,老子在這看了這么久的門都沒福氣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