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給蘇景修翻案，榮國公確實坦白了被脅迫一事，說是因為嘉惠帝一直禁查先太子一死，所以才沒敢上報，所以才勉強混過了關(guān)。

    周沅當時并沒有追究此事，嘉惠帝也就只將他被貶職遣回了家，算是懲處過了。

    如今拿出來說事，多少有些針對的意思了。

    但針對又如何？周沅等得就是今日，他側(cè)眸看向榮國公：“是不是脅迫到底只是國公一人之言，要想清白，不妨拿出證據(jù)來？”

    與先太子私下有結(jié)交，就不可能就這么能置身事外，周沅故意抓住這一點，逼他自證。

    榮國公一時語塞。

    座上的嘉惠帝今日待了快一個時辰，身子早已吃不消了，輕喘著氣，然后硬轉(zhuǎn)變成嘆息：“太子有話直說?！?/br>
    他自然看出來周沅在這鋪墊什么。

    周沅扶手朝向大理寺卿：“月華宮失火當晚，父皇設(shè)了宮宴款待使臣，孤身負重傷沒去，這一點海公公很清楚?！?/br>
    “月華宮起火最先燒的是偏殿，而殿外十米便里有湖，若是救火怎么會來不及。偏偏怪就怪在，禁衛(wèi)趕到時，主殿也已經(jīng)火勢滔天了。顧侍衛(wèi)只是比禁衛(wèi)快了那么一步，如何能在頃刻間將火勢間造那么大？”

    從偏殿燒到主殿，不可能是瞬間的事情，也不可能那么大的火勢，會無人發(fā)現(xiàn)。

    榮國公道：“韓統(tǒng)領(lǐng)親眼見到顧侍衛(wèi)從月華宮出來，怎知他在里面埋伏了多久？”

    “孤不像榮國公，可以隨口捏造。孤之這么說自然也是有證人?！?/br>
    周沅抬眸看向嘉惠帝身旁的太監(jiān)：“不如海公公，替孤答了他吧。”

    海公公跪地：“奴才當時奉圣上之命去給殿下傳旨，湊巧遇見了顧侍衛(wèi)，問及了太子殿下的去處?！?/br>
    嘉惠帝當時雖立周沅為太子，但對他一直戒備在心，所以讓人在暗中監(jiān)視他，而這監(jiān)視的人便是海公公，而嘉惠帝斥責(zé)周沅不來參加宮宴，也是讓海公公去傳人，才會恰巧路上遇見了顧侍衛(wèi)。

    對于東宮上下的一舉一動，海公公可謂是一清二楚。

    當初他守死這個秘密，讓嘉惠帝誤以為周沅害死得先太子，也因此被貶去了邊關(guān)。

    周沅回京后他心里頭一直膽顫心驚，生怕被報復(fù)，但周沅裝作不知，一直留著他到今日。

    如今嘉惠帝病重，朝中形勢會倒向誰，海公公心里跟明鏡似的，也就賣了周沅一個面子。

    至于為何現(xiàn)在才讓海公公出來作證，是也因為若是一開始就證了清白，這戲就沒辦法演下去了。

    海公公跟了嘉惠帝幾十年，他的話自然沒有作假，而這反轉(zhuǎn)讓榮國公也是一點辯駁余地沒有。

    嘉惠帝皺了皺眉，有些無力再聽。

    榮國公一時躊躇，望向嘉惠帝，后者君威陡現(xiàn)，壓得他求饒辯解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

    嘉惠帝被攙扶著下去，有些疲倦地回了一句：“此事大理寺處理，太子從旁協(xié)助吧。”

    .

    入夜，嘉惠帝倒在了寢殿，然后吐血不止，海公公慌了神，去東宮請了周沅。

    慕簾沉沉，整個寢殿都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藥味，點了香也遮蓋不住。

    嘉惠帝發(fā)狠將手里的丹藥丸扔在地上：“廢物！通通都是廢物！太醫(yī)呢？朕要殺了他們！”

    小太監(jiān)們跪在地上收拾，一動不敢動。

    周沅撥開隔絕內(nèi)殿的幕簾，便見嘉惠帝坐在龍床上，氣血虧無，面色青白，寢衣上還有嘔吐的血跡。

    他怒臉看著周沅：“誰讓你來的！”

    海公公跪在地上：“是奴才擅自做主，奴才該死！”

    “呵!朕還沒死！你將他喚過來是要他逼迫朕斷氣嗎！”

    嘉惠帝情緒本就不穩(wěn)定，見到周沅，直接捶床怒罵：“他是逆子，是克朕的逆子！孤得兒子都被他害死了，他不甘心，便用盡辦法來羞辱朕！”

    他抬頭:“朕有你這個兒子，讓朕覺得惡心！倘若有得選擇，在你幼時朕便該掐死你！哈哈哈哈哈哈！”

    周身的病痛讓嘉惠帝無理智可言，情緒極端，只想找一處地方來發(fā)泄。

    過了好一陣才消停，許是疼痛過了，他緩了下來，也不罵了。

    看著一言不發(fā)，面無任何情緒的周沅，突然開口道：“東宮之位，朕不會再動，你大可放心。至于策兒，他七月就蕃后，朕也絕不讓他回京，你大可安心?！?/br>
    “他比你小，你多寬容，之前種種不可再計較。倘若朕知道，你想對策兒不利，朕便是拼了這口氣，也會讓你生死不能?！?/br>
    這一年，嘉惠帝真的累了。到今日他才反應(yīng)過來，似乎從蘇景修死后，周沅便如同換了個人，對他這個父君一直怨恨在心。

    嘉惠帝松了口：“蘇悠你想娶便娶吧，朕不攔著你。但朕告訴你，兒女情長是最沒用的東西，它遲早會害了你！”

    周沅聽著不言，也并未踏前一步，見嘉惠帝緩過來了，便道扶手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