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顧影撐著痛苦,告訴無情仙不要給藥,只是不愿再折騰下去,白費(fèi)心機(jī)。 她一直都明白,這藥沒錯。只是因?yàn)椋藭r的痛,不是源于外傷,也不是病。 是剛才還回來的良心,在懲罰她先前的所為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做過什么,即便是在失去良心的情況下做的,也是她自己該負(fù)責(zé)到底的。 所以,此時,良心的鞭撻,她是心甘情愿領(lǐng)受的。 只是,太疼了。 眼前看不到任何東西,耳朵里也聽不清無情仙又在說著些什么,偏偏她又痛苦,又清醒,只能這么苦苦地挨著。 可不是嗎? 糊涂的人是不會痛的。越清醒,越明白,良心就會痛得越深,越是刻骨銘心。 在這虛無的空間里,她是死不了的。以前這算是她的優(yōu)勢,如今算得上是大大的劣勢了。 她大口吸氣,希望自己可以更振作一點(diǎn)。 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努力起了作用,胸口劇烈起伏一陣,她忽然覺察,有什么東西就要沖出喉嚨。 她急忙撐起身子,用力一嘔—— 一口深紅得發(fā)紫的心頭血,終于吐了出來。 胸中塊壘頓消,整個人癱軟了下去。 “顧影……” 無情仙在小心翼翼地喊她。 顧影睜開眼睛,眨了眨,表示沒事。 這一睜開眼,她就覺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 她轉(zhuǎn)頭看了看四周。 自己所處的地方,還是被那束淡淡的白光籠罩,可是剛才,被她無意中丟在不遠(yuǎn)處的人形傀儡,身上又有一層淡淡的光。 像是陰天時的月暈,薄薄一層,泛著淡黃色,挺漂亮的。 “那個,是你干的嗎?”她問。 “是你?!睙o情仙答道。 “我?我不過是剛才想著‘利益最大化’,就晃了你一個虛招,然后鉆個空子,把喜歡的容貌造出來而已。別的我也不會做啊,我又不是神仙?!?/br> “可能是因?yàn)槟愕牧夹幕貋砹?,對他懷著純潔的感情,影響到了我的……呃,那個……法力。所以他就發(fā)光了?!?/br> “解釋這么隨便的嗎?” “說實(shí)話,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睙o情仙這個實(shí)習(xí)仙女,現(xiàn)在也不怕暴露自己的短處了。 她這么說著,顧影就覺得,身上仿佛有只無形的手,把她的肩背捏了捏,又隨意揉按了幾下。 應(yīng)該就是無情仙,不再用從前那種無形的碰觸,而是讓她有些感知了。 無情仙一邊檢查,一邊又問:“你現(xiàn)在怎么樣?還疼嗎?剛才真的是良心的鞭撻?原來是這么疼的?” 顧影本來有一愣,因?yàn)樗€沒有來得及說良心痛的事。此時突然記起,無情仙能聽到自己的心聲,說和不說都是一樣的,隨即釋然。 “我沒想到會這么疼……”她長長出了口氣,目光盯著剛才吐出來就一直懸浮在那的心頭血。 無情仙低聲道:“剛才的痛苦,我這里也感受到了一些。” “哦,怪不得你不舍得殺我,原來我也會影響到你的。” “我不殺你,是讓你演戲文!”無情仙強(qiáng)調(diào),“剛才那是意外。大概是因?yàn)槲野涯愕牧夹哪米吡?,觸犯了一些規(guī)則,所以分擔(dān)到了你的痛苦?!?/br>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又很擔(dān)心:“我剛才只是還給你七分良心試試,你就這么痛苦,剩下的三分,我還是緩一緩再給你吧。” “不必了!七分良心夠用了!”顧影心有余悸,“無情仙,你別再瞎折騰我的性格了?!?/br> 無情仙想了想,道:“在無傷大雅的地方,我有把握的地方,還是會根據(jù)戲文稍微改改的?!?/br> “你還改?就你那什么‘山呼海嘯的暴虐’,不用改我也能演。不過我說,你們仙界是過得太幸福了嗎?寫戲文的口味怎么這么奇怪!” “這你管不著?!睙o情仙哼了一聲,“我可以讓你慢慢適應(yīng),但是你要記得大方向。我也會注意,在創(chuàng)造戲文情景的時候,給你一個越渣越好命的路線來走?!?/br> “這么說來,我還要繼續(xù)演戲文?” “那是自然。” 顧影頓時覺得沒意思了。 “在戲文里,不過是黃粱一夢。再有榮華富貴,位極人臣,我知道那都是假的?;貋淼轿业臅S,我依然是個落第書生。 “哦,對了,我的書齋也沒有了。戲文消散之后,我只能回到這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家?!?/br> “回家?”無情仙笑了笑,“在我們警幻司,有許多像你這樣演戲的凡人,她們在戲文里穿梭久了,沒有一個想回家的?!?/br> “為什么?” 無情仙篤定地道:“你想要回家科考,不就是想做官嗎?在我們仙女編排的戲文里,你不僅能像王玉林那樣中狀元,也能嘗試習(xí)武打仗的人生之路。甚至可以超脫現(xiàn)世,位列仙班,俯瞰天地眾生。到了那個份上,你原先的生活再也吸引不了你,當(dāng)然就不想回去了?!?/br> “恕我直言,就您這個法力水平,編排的戲文漏洞百出,我還不如回家呢?!?/br> 顧影這么說著,往旁邊蹭了蹭,把發(fā)著光的傀儡抱了起來,提起手指,在它胸前寫了一個字。 “光”。 起筆慎重,拖筆穩(wěn)健,提筆利落,勢如虎尾一剪。 顧影看著光,仿佛在看著一個真實(shí)的人。她將手臂墊在光的頸后,目光溫和,動作輕柔,撫過它的皮膚,感慨地說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