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兒眼圈一紅：“嚶……”

    天哪，新郎怎么這么兇！看起來他對大小姐的情意就要落空，說不定他這個人也保不住了呀！

    梅兒就一邊哭，一邊老實交代：“少爺，梅兒知道，梅兒對大小姐的非分之想，是打死也不冤的。但是梅兒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敢指望做側(cè)室、做侍夫的。我就想……就想給大小姐，倒倒水，鋪鋪床，伺候她吃藥什么的，當個小廝就知足了嗚嗚嗚……”

    潘三郎聽了一堆意料之外的話，尷尬得無地自容。

    “不過是問問他，怎么就哭成這樣……怎么還沒停？這也太能哭了，我招惹他干什么……現(xiàn)在怎么辦？”

    他不自然地咳了兩聲，端起架子來：“好了，別哭了。我沒有趕你走的意思。既然你自己都明白，以后依然要盡心伺候。”

    “嗝——奴婢，知道了。謝謝少爺?！?/br>
    梅兒一哭起來就容易打嗝，苦著小臉強忍，卻還壓不住。

    潘三郎看到他這樣，也忍不住地想笑。他語氣放緩了些：“還有，我不知道大小姐是怎么看待你的，但對我來說，你不是奴婢。以后不要這樣稱呼自己?！?/br>
    梅兒的眼睛都亮了。

    不是奴婢？

    那少爺?shù)囊馑际牵瑫阉斪觥胺坷锶恕眮韺Υ?，不防著他，不趕走他了！即使聽起來還是不給名分，但少爺肯罩著他，他也算有了靠山了！

    “少爺你真好！梅兒以后，一定忠心向著少爺！”

    潘三郎哪知道兩人雞同鴨講，勾起嘴角淡淡笑了笑：“嗯，好說。你看看外邊那些人，你都認識嗎？之前是這家里做什么的？”

    梅兒看了看：“有的知道，有的不太清楚?！?/br>
    “那你會寫字嗎？”

    “不會。”

    潘三郎點了點頭，走到院子中間，向新來的仆從們問詢：“你們之中，有會寫字的嗎？”

    “回少爺?shù)脑挘視??！币粋€中年婦人站出來道。

    “好，你先過來。你們兩個，去抬桌子凳子來。梅兒，去拿文具，多拿幾張紙?！?/br>
    然后，潘三郎就詢問這些仆從的姓名、從前做什么，都讓會寫字那位記下來。末了，向她道：“你的名字和從前的職責，也寫下來?！?/br>
    名單制好。他又核對了一遍各人的名字，長相，分派了輪班做事的職責，就站在院中間，望著她們道：

    “我不知道你們從前守誰的規(guī)矩，既然來了這邊伺候，就得改聽我的。

    “我很好說話，不會折騰你們，你們只按我分配，各自守著該干的活就好。但我也很難通融，若有什么做事懶散、態(tài)度怠慢、背主求榮、手腳不干凈之類的，只要見犯一次，我便不會再留。

    “今天我把話說到了，以后你們?nèi)舴甘?，我就懶得再動口，而是直接動手發(fā)落了。都明白嗎？”

    “是，少爺?！?/br>
    本來仆從們各懷心思，被他不容置疑地分派一番，又敲打一遍，竟然感到了一股壓力。

    潘三郎看著他們目光從滿不在乎變得認真，心中想著：

    “我又不會治家，又不能臨陣，也只好拿著治軍的法子，在后宅方寸立規(guī)矩，真是不倫不類。

    “只可惜我身為男兒，做不得青史留名的功績，只得遵從顧侯的意思，和大小姐互相扶持了。

    “說是扶持，可屋里那位，應(yīng)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千斤重擔全在我的身上，尚不知以后……”

    “姐夫?！?/br>
    院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女子嗓音。

    潘三郎循聲望去，只見是顧蕓笑吟吟地走來。

    “我還擔心姐夫初來乍到，下人們不好生伺候，所以不放心地來看看?！?/br>
    “多謝二小姐掛心?！?/br>
    潘三郎就想著說幾句客套，就回屋休息了，有些漫不經(jīng)心。低著頭沒細看顧蕓的面容，目光又往下一掃。

    咦？

    她的領(lǐng)扣上掛著的……

    “二小姐……”

    他以為自己沉寂下去的心，又會跳了。

    “怎么了，姐夫？”

    “你這珊瑚釧……”

    “哦，這個呀。”顧蕓笑道，“這個原是要戴著的，我多加了個提手，掛紐扣裝飾也不錯?！?/br>
    “此物，原先可是一對兒的？你有一串，旁人……旁人，又有一串？”

    “是呢。”顧蕓笑道。

    潘三郎深深吸了口氣，撩起袖口。

    只見他手腕上戴的，是一串一模一樣，通紅發(fā)亮的珊瑚珠釧。

    “二小姐……昔年愁水江畔，白蘋洲頭，兩船相接的秋夜里，隔簾對弈的那半局殘棋……可還在否？”

    第20章 你是我的誰

    顧蕓微微一怔。

    “你說什……”

    隨即心中靈光一閃，忽然就明白了。

    “那時不過少年意氣，棋路攻勢太甚，言辭咄咄，冒犯了那位小公子，還折了他一只胭脂紅的茶杯。后來各自遠航，便以一條珊瑚釧賠給他，才惹來一句含著怨的‘保重’?！?/br>
    潘三郎深吸一口氣，心中冰冷。

    “是她，是她……

    “可是，為什么陰差陽錯，成了這樣？

    “哦。對，原是我的相貌、命格，都不配這樣的才娘。只有給她的jiejie沖喜，才能輪得到我?！?/br>
    他怔忡地站著，失魂落魄的，一時竟不知該怨誰。

    卻聽顧蕓輕輕地道：“多可惜呀，我心里還想著你，咫尺之間卻已經(jīng)是天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