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是嗎？”潘三郎心里一緊。

    顧影這話，恰說到他在意之處。他這珠釧確實沒有保養(yǎng)過，這兩年正是越戴越暗淡。

    他從手腕上褪下珠釧，含著擔(dān)憂遞給顧影：“大小姐，那你看看我這個？”

    顧影一眼就瞥見他手腕皮膚上的壓痕。顯然是人長大了，珠釧口徑不夠，勒出了印子。

    這孩子，也太實心眼了吧！

    第25章 口角

    顧影接過珊瑚釧來，仔細(xì)看著上面的珠子。

    確如她所想，這上面有些淺淺的劃痕，又被汗水浸染過許多次，顏色已經(jīng)不太均勻了。

    潘三郎看她沉默不語，一顆一顆珠子細(xì)看，心里就明白了。

    “是不是已經(jīng)壞了？”

    顧影見他如此在意，情知此物是他心愛的，就遞還回去，溫聲勸慰：“首飾再珍貴，無非都是身外之物，哄人一時高興就夠了。日后戴壞了，換個新的就是，也沒什么打緊?！?/br>
    她雖然愛功利，卻也只是想要舒適的生活，并不會被這些玩賞之物束縛。更何況，這里是無情仙用法術(shù)創(chuàng)造的戲文情景，再多的富貴榮華終會落幕，即便是玉堂金馬，又有何惜？

    潘三郎聽了，卻有些觸動。低下頭收起珠釧，把這話品味了一番，才道：“大小姐是真君子，難怪皇上這樣夸你?！?/br>
    “我怎么就真君子了？”顧影失笑。

    潘三郎抱著臂，認(rèn)真地分析：“你沒有因為失去財富而難過，反而是一派灑脫和淡然。又在顧侯賬內(nèi)自稱下屬，可見沒有搞特殊。北匈大軍來襲時，你堅守了職責(zé)，保全了兵士。這豈不是富貴不yin、貧賤不移、威武不屈的君子嗎？”

    顧影明白，若要進(jìn)一步，不如退一步：“我也是平凡人，自然也有所求，有自己的執(zhí)念，只不過沒有牽絆在這些珠玉之物上?？茨悴簧岬脫Q下這串珠子，想必它一定有你不想舍棄的回憶。這也不是什么錯處，何必拿出來這樣比？”

    潘三郎恭敬道：“大小姐自謙了?！?/br>
    可顧影要的態(tài)度并非如此，她索性點(diǎn)透：“我對阿光，唯有實話而已。我們是妻夫一體，不必客套。”

    “那……”潘三郎果然心中一動，有些期待和羞澀，“我也可以不客氣嗎？”

    “好啊?！?/br>
    “大小姐，我想要間屋子，改個書房。再把后院那塊地平整一下，放個兵器架，設(shè)個標(biāo)靶什么的。”

    “好，咱們應(yīng)該有相熟的工匠，今天就讓梅兒去請。”

    這話看似是說給潘三郎的，實際卻是說給無情仙的。讓她編幾個工匠過來，慢慢地施工，或者把施工的記憶編一編。這都是小事，隨便神仙怎么安排，只要結(jié)果對了就行。

    只是這書房……

    顧影不解：“為什么要做個單獨(dú)的書房？是讀書寫字時不想受打擾嗎？”

    “不是啊。”潘三郎理所當(dāng)然地道，“男子不可以待在女子的書房里，否則書房有陰氣，會害了女子的運(yùn)道，不可成就功名。”

    顧影內(nèi)心：“這話怎么聽著這么耳熟？”

    記憶比較模糊，大概來自小時候看的那種勸善戲文，都是糟粕，所以印象不深。

    于是笑道：“聽誰瞎說的，哪有這碼事？再說了，你不是八字純陽的龍虎命嗎，忌諱這些做什么？”

    潘三郎神色猶豫。

    顧影便又安慰他：“我也不是阻撓你的意思。若你習(xí)慣單獨(dú)待著，就布置個單獨(dú)的書房好了。我這里空房多得是，又有上次送來的不少家具，湊一湊先用著，不合意再讓木匠打一套就是。”

    潘三郎有點(diǎn)為難地動動嘴，又沉默了。

    “怎么？”

    “大小姐，你會不會覺得勉強(qiáng)？”他有點(diǎn)小心，“你不是不喜歡房里有人、有東西的么？”

    “嗯？怎么會？”顧影奇怪，“誰跟你說的？”

    潘三郎自覺得不該說下去，但言出如箭，入耳難拔，一時也不知道怎么辦好。

    顧影想了想，他嫁過來才幾多時辰？能接觸到的人，那不就是梅兒和顧蕓嗎？答案顯而易見了。

    但是，她都說了，姐妹倆的矛盾，是姐妹倆自己的事……

    “是不是顧蕓跟你這么說的？”無情仙忽然跳出來掌控局面了。

    “我……”潘三郎臉色一僵。

    顧影不由自主冷笑一聲，無情仙就開始了夸張的表演：

    “你在京中，是不是常常能聽到顧家二小姐的名聲？滿腹錦繡，獨(dú)占京城詩會鰲首，之類的。

    “而我呢，直到去年重傷歸來，才被人掛在嘴邊。無非是說我退兵半路遭到敵襲的事。由于我身子不好，又不會武功，就導(dǎo)致了隊伍潰敗，損失大量人馬。

    “這樣一比，顧家長女顯得更無能，而次女更優(yōu)秀了。

    “這一切，無非是因為嫡庶有別，她的父親是當(dāng)家主夫而已。別說我爹如今死了，就算是我爹活著，還很受寵的時候，鄭氏也可以隨意捏造我的名聲，或者讓我這個人不存在。

    “你肯信顧蕓，說明在你心里已有判斷，劃定我是什么樣的人了?？湮沂蔷?，難道不正是在‘性子孤僻’的前提下，說說好話而已？”

    潘三郎臉色變了：“我沒有這個意思！”

    不由自主的顧影，不由自主地淡淡一笑：“無心之語，并不是真的無心。你選擇信她，而不是反駁她，這已經(jīng)很明白了。我想，沒有必要再解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