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81章 罵筵 (上) 阿光嘴上說得無情, 心里卻越來越難受。 雖說他忽然和顧影翻臉,性子轉(zhuǎn)得太突然,容易招人懷疑, 好在他如今演粉戲還挺在行,一招一式里,真有些戀慕富貴,主動出墻的意味。 顧影臉上笑容淡了。 “什么意思?” 話說到這份上, 也不能再翻轉(zhuǎn)。阿光索性把心一橫:“沒什么意思。您是尊大佛, 我供不起, 您可趁早遠(yuǎn)著我吧!” 顧影輕輕嗤笑一聲:“裝,接著裝?!?/br> 她這幾年過得, 人心看過,苦辣嘗過, 一個高中輟學(xué)生在閱人無數(shù)的李大帥座下,走到了今天的位置,當(dāng)然絕非等閑。 阿光聽這意思,就知道她看破了??伤床豢雌朴钟惺裁创蚓o?他本來就該冷著臉堅(jiān)持到底。 “沒裝。我就是這么想的?!?/br> “怎么想的?”顧影雙眉一挑, 抬手在他頸后一撫,把他整個腦袋往下一壓。 阿光沒想她就忽然上了手, 只覺得脖子一酸, 就把臉垂了下去, 剛好湊在她揚(yáng)起的面孔上。兩個人鼻尖輕輕一擦,隨即分開半寸, 呼吸相聞。 他的心, 就更亂了。 顧影手勁挺大, 就這么強(qiáng)硬地壓著他低頭,讓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氣, 卻被內(nèi)疚和愧意約束著,終究沒有甩開她。 他從來沒有離誰這么近過,到了此刻才知道,趴在別人臉前頭,反而看不清她的神情。 微微垂下眼皮,只覺得睫毛尖擦在她臉上,讓他癢得瞇起了眼。一旦他轉(zhuǎn)動眼珠,就覺得自己從眼皮到腦仁里扯著根牛毛細(xì)線,隨著他心動的輕重打顫。頭發(fā)根到耳朵后的皮膚是他自己的,酥麻得讓他要化了;口鼻前的氣息,又被她翕動的唇帶領(lǐng)著,順著喉嗓一路往下流淌,牽著心肺里的悸動。 他唱了多少戲詞,演過多少喜歡,沒有一種是他自己的。 只有眼前這人…… 可是他再喜歡,又有什么打緊?戲神仙知道人間的一切。 咦?等等。 好像腦海里又浮出一些印象。 “這神無處不在,窺探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唯有……是她力所不能及之處?!?/br> 唯有什么?究竟是什么? 阿光心里發(fā)急,呼吸也變得短促,顧影當(dāng)時便察覺了。她還不知道他的盤算,只以為他是動了心,志得意滿,輕笑一聲。 “阿光,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捏在鞏季筠手里呢?” 阿光被她這一聲提醒,猛然抬起頭來,卻被她強(qiáng)硬地壓著頸后,一下沒能掙脫,冷汗透背。 顧影還在慢條斯理地問著:“她肯放走戲班,那是因?yàn)樗€有后手,對嗎?跟我說說,是什么人,什么事,值得你牽掛成這樣?” 阿光悶聲哼了一記。 他是在氣自己,想不出對策,記不起腦海里的話,躲不過戲神仙。 這無能為力的感覺,又不能對任何人說,只能抿著嘴,垂著眼皮不吭聲。為了壓住不甘和怨恨,他把后槽牙咬得緊緊的,下頜都崩出了筋。 顧影見他為難成這樣,知道自己該當(dāng)心疼的??伤掖抑g稍一咂摸:心疼倒是有點(diǎn),更多的,卻是不知道從哪來的一股歡喜。 因?yàn)樗睦锾厍宄骸八@是為了我呢?!?/br> 所以,看著他吃苦,他猶豫,他掙扎,她都會覺得歡喜。 “哈!”她又悄悄地調(diào)侃上了,“我這等心思,不正是和戲臺上的薛平桂一模一樣嗎?他從小就愛拿那折《彩樓配》跟我打啞謎,如今樁樁件件,都要應(yīng)在這故事上,倒是有意思?!?/br> 為著給他定定心,顧影倒也沒再緊逼著問。松開了手,留出講話的一點(diǎn)距離,面上笑著說:“你啊,有難處別自己悶著,那就上了鞏季筠的當(dāng)。她只不過是大帥的一門干親,平時進(jìn)貢、年節(jié)拜會的交情。而我如今是大帥身邊信得過的軍官了,憑她鞏季筠,是奈何不了我的?!?/br> 阿光輕輕嘆了口氣。雖然松開了牙關(guān),卻還是擰著眉頭,面帶愁色,不見開口的意思。 顧影看著,心里一甜,笑意就更明顯了:“我私下給你交個底。大帥已經(jīng)把逃亡的大總統(tǒng)找到了,并且已經(jīng)交接過職位,還拿到了平州各界的聯(lián)名推舉文書——簡單說來,等李家軍一進(jìn)城,李大帥就是平京總統(tǒng)府和這片梧桐葉的新主人了?!?/br> 阿光一愣:“梧桐葉?” “華夏版圖的模樣像一片梧桐葉,我們軍中都這么叫?!?/br> 說起軍中,她雙眼閃亮??雌饋韺Ξ?dāng)年投筆從戎的事一點(diǎn)也不見后悔,反而還有滿溢的自豪。這神情稍稍撫慰了阿光的不安,可也撫不平他眉間輕愁。 “改朝換代,這么大的事……”只怕戲神仙不會輕易放過,必要攪動一場浩劫。 “算不上改朝換代?!鳖櫽澳托牡亟忉?,“如今這天下,和大清不一樣,大總統(tǒng)是要輪流做的。五年十年江山易主,都是常有的事,不用緊張?!?/br> 阿光只覺得哪里不對??墒且运膶W(xué)識,還真拿不出合適的說辭來和她當(dāng)面應(yīng)對。 可巧這時,大廳里的洋音樂奏得正歡快。小提琴音色高亢,像小溪里跳躍的水花,也把他的紛雜心事攪動得一片零亂。 他張了張嘴,只覺得有千言萬語填滿胸臆,可是互相擠壓著,又不斷破碎著,讓他連一句囫圇的話都拼不起,更別提在嘴里說出來。只能干看著她,一臉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