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李良姓李,李大帥也姓李。先哄騙,后出兵,非要自己坐這個(gè)江山,倒也很像戲里的大jian臣。 而她要演凈角,演的是徐燕昭。拿著先皇所賜的銅錘,在金殿上就把李良打了一頓,并直言斥責(zé)jian臣,想想還怪痛快的。 思緒到這,曾馨嘴角才露了笑。 “杜老板,您的起腔?!?/br> 阿光斂起袖子來,行了個(gè)戲臺(tái)上的福禮,才把臉孔向外,稍微清了清嗓子,提起聲來叫了一聲: “大膽——” 眼光一抬,方才還溫順的青年,頓時(shí)成了氣勢(shì)十足的年輕太后。雙唇開啟,字字如珠玉。 “徐楊做事太傷情,敢在金殿打皇親!” 曾馨把頭一揚(yáng),更有幾分傲骨:“皇親國戚不敢打,打的是篡朝謀位臣!” 旁觀者中,有人叫了好,就有人跟著叫。本就是自娛自樂的一段戲文,阿光和曾馨各有各的心事,唱著這段,只管自己痛快,絲毫不需要考慮旁人聽不聽得懂,叫好聲和打拍子在不在點(diǎn)上。 但顧影在下面聽著,知道這是沖著誰。 在場(chǎng)的雖然大半都是李大帥的追隨者,可只有她一個(gè)是穿軍服來的,真正的親信。 她們可以裝聾作啞,但她,不行。 她從口袋里取出白手套來,慢慢戴上,在戲文的激烈言辭里,把手指整整妥帖。 “阿光,你這麻煩找得大了些。若你非要學(xué)李香君,給我來一出《罵筵》,想必也準(zhǔn)備好了后果。我不介意把jian臣做到底,那你這冰肌雪腸,就演到底吧?!?/br> 她把眼神放冷,大步走上前去,撥開人群,突兀地打斷了戲詞。 “二位唱這樣的戲文,是何居心啊?” 一個(gè)偌大的廳堂,戛然靜了下來。 “不說話?”她似乎是不經(jīng)意的小動(dòng)作,手指在腰間的槍套上來回摩挲,“就是默認(rèn)的意思?” 阿光往前一步,眼神里寫得滿滿的明白。一張口,卻把話說得不明白。 “顧副官,戲碼是我選的。怎么了?” 顧影嘴角一勾:“現(xiàn)在才問?剛才盤算什么呢?” 阿光“嗤”一聲笑了。 “剛才顧副官忽然打斷,我在戲里還沒出來,差點(diǎn)喊了旁邊的宮娥內(nèi)侍,把您拉下去斬了。好險(xiǎn)想了又想,這才沒有失禮,副官勿怪?!?/br> 素手一抬,似是給自己壓驚,掃過自己胸口,輕輕拍撫。指尖埋沒入衣裳邊緣的貂毛之內(nèi),又探出來。深色的皮毛,更襯得那手又細(xì)又白,玉雕的一般。 別人看到的,是他放肆挑釁;顧影看到的,是這毛皮和鞏季筠的一般無二,可見是同一塊料子,縫在兩件衣衫上。 她心說:“鞏季筠做了這么一塊大披風(fēng),把剩下的邊角料賞給你,你就滿意了?” 又想著:“就這么不相信我保得住你?非要扒緊了鞏季筠討好,是在主動(dòng)給她做人質(zhì),好讓她膈應(yīng)我?” 最后,還是得拿定主意。 一聲:“來人!”會(huì)場(chǎng)外警戒的兵魚貫而入。列著隊(duì),舉著槍,皮靴子踏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砰砰作響。 見她要來真的,終于有人看不過去了,出聲勸道:“顧副官,這陣仗有點(diǎn)過頭了吧?不過是大家私下里唱了幾句戲,若是有什么不妥的,您直說就是。怎么就鬧到這個(gè)份上?” “唱戲?”顧影冷著臉反問,“有多少個(gè)歌舞升平的好戲不唱,單挑這字里行間影射時(shí)局的,在我面前陰陽怪氣?” 這頂帽子扣下來,人人自危,紛紛推脫和解勸。 “哪兒能???這不剛才說了,只是一出入門的戲碼……” “顧副官是不是太緊張了?哪有這么個(gè)意思?消消氣,其中一定有點(diǎn)誤會(huì),說開就好了?!?/br> 顧影冷冷環(huán)顧:“我自有分寸,不會(huì)攪擾各位?!?/br> 戴著手套的手指,直指向人群中心:“今日盛會(huì),往來無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可這是什么?把這戲子,給我丟出去!” 阿光微微瞇眼,望著她冷漠的神色,一時(shí)拿不準(zhǔn)她是真氣著了,還是又用借著他的名義在發(fā)作??伤膊痪o張,甩甩手不許那些女兵近身,白她一眼,直接就往門外走。 “慢著?!?/br> 顧影特意等他走過去,才慢悠悠地叫住。 “顧副官,又有什么吩咐?” 阿光心里有氣。 他轉(zhuǎn)過頭,含著滿眼的火苗望著她,心里想著:“無論是假裝還是真心,你個(gè)壽衣店家出身的女兒,卻口口聲聲指摘我是戲子,裝出一副上等人的模樣??芍缃?,這平州城上上下下,都在戲神仙手里掙扎,你自己又好到哪去?” 顧影見他的眼神,反倒是一笑。 “就知道你還不知錯(cuò)。新時(shí)代過了這么些年,你們這些唱戲的,還活在古代的戲里,想著賺個(gè)忠于舊朝的名聲。我成全你?!?/br> 曾馨本來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去說幾句,耳聽顧影指桑罵槐,終是決定不忍下去,快步往二人對(duì)峙的地方走來。 可她走得晚了,半道上就聽見顧影下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