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他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把套間的門鎖上。 這兩扇木門中看不中用,挺單薄的,上面還鑲著刻花的玻璃。莫說是拿著槍,就是拿拳頭使勁砸一下,立刻就能破開。 昨晚上,面對鞏季筠帶來的打手,憑他的拳腳功底,還能有兩三分勝算。可是現(xiàn)在來的,都是荷槍實彈的士兵,身手又過硬,他完全不是對手。只怕是保不住另兩人了。 他從門口退開些距離,也把另兩人往房間深處推,只怕對方強行破門,把碎玻璃濺進來。 大氣都不敢出的時候,只聽辦公室里進了一個人。 硬質(zhì)的短鞋跟,穩(wěn)穩(wěn)地踏在中空的木地板上。那就像錘子,一下,一下,砸在他們的胸口。 腳步走到套間門前,就停住了。 隨著輕輕叩門聲,外邊傳來個溫和的女子聲音。 “賴光英,在嗎?” 阿光豎起手指,點在唇上,示意另兩人不要做聲。自己答道:“我在?!?/br> 一面回答,一面輕輕拉開門,閃身出去,反手又把門關(guān)上。 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內(nèi)穿著軍裝,外披著罩袍,制式明顯和平州城里見過的不同。 阿光躬身行禮:“敢問長官是……” “敝姓金,國民聯(lián)合軍司令。” “國民聯(lián)合軍……?” 阿光從未聽過這樣的番號,面上猶豫。 金司令微微一笑:“顧影和我們有聯(lián)系。這次針對偽總統(tǒng)的事件里,我們是合作的關(guān)系。” 合作? 若真如此,怎么防衛(wèi)所的衛(wèi)兵不認(rèn)識這位司令?她又怎么會用這么強硬的手段突破崗哨,一路到了辦公室來? 至于“偽總統(tǒng)”這稱呼…… 看來,顧影的行動應(yīng)該是成功了。只不過,顧影沒有帶兵回來,而是這位金司令來了,只怕是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局面。 阿光心里警惕,面上卻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也抿嘴笑笑。 “真不好意思,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我跟她不過是露水情緣,關(guān)系淺得很,她在做什么事,從不告訴我?!?/br> “是嗎?”金司令笑意不減,“可是,她不是這么說的。” “她怎么說呀?”阿光眨眨眼睛,好像單純好奇。 金司令這才收斂笑容:“她說,若行動有什么意外,一定要跟你交代一聲?!?/br> 阿光仍然裝糊涂:“您是和她說好了,蒙我高興的吧?我真沒覺著,在她面前有什么特別的——” 他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金司令拿出了一樣?xùn)|西。 一條銀項鏈,光亮潔白,一看就是常常在身上戴著的。上面墜著個雞心形狀的相片夾子。金司令手指一捻,就把它打開來。 左邊那張,那是阿光少年時,剛紅起來的時候,師傅獎賞他去照相館拍照。他穿著一套王寶釧演大登殿時的行頭,衣裳大,面孔小,顯得十分稚嫩。 右邊那張,是在滬上時拍的。當(dāng)時正是演《怒沉百寶箱》的期間,他穿著杜微的戲服,身形挺拔,妝容精致。拍了照,他就給師傅寫了封信,連同這張照片,寄去了沽口。 想來這兩張照片,都是她從師傅手里拿到的。 大概是經(jīng)常關(guān)照,才能得到師傅這樣的信任。 只是…… 怎么就單單裁下了頭臉這一塊,夾在這樣的墜子里?讓人看了便知關(guān)系匪淺,多難為情。 咦,這里怎么還涂污了一塊? 紅褐色的痕跡,浸入相紙還不深。隨著金司令手又向前送了送,一陣腥氣,仿佛鐵銹味,就在鼻尖悄悄地一繞。 僅這一嗅,也就夠了。 “她這是怎么了!” 金司令神情凝重下來:“如你所見,她傷得很嚴(yán)重。現(xiàn)在人在醫(yī)院,還昏迷不醒。你若是愿意去探望——” “好,這就去吧!” 無論如何,總是要去看看! 金司令雙眉一揚,也不多計較他剛才說謊,更不揭穿。阿光也不在意被窺到真實心思,魂不守舍地跟著她走出了辦公室,坐上了汽車。 他實在心事太重,輕輕皺著雙眉,根本沒去看外邊的景色。 所以他也沒注意到,這汽車一路開得太過平穩(wěn),竟然沒有一點顛簸。更不知道,汽車之外的平州城,正在悄悄地消散著。 行人沒有了,房屋沒有了,樹木花草都沒有了,只剩下一架孤零零的汽車。 最后,司機沒有了,金司令沒有了。 一切歸于寂靜和虛無。 顧影這一次受傷,可是去了大半條命。 當(dāng)她從持續(xù)的高燒中恢復(fù)清醒,就問起平州局勢。 聽照顧她的舊屬下說,在她襲擊李雪湖受傷后,國民聯(lián)合軍占領(lǐng)了平州,建了一班新的議會。 金司令搖身一變,倒成了部署聯(lián)軍攻破平州的大功臣。入城之后,面對聯(lián)軍幾位司令的詢問,她就說自己為國為民,無心做總統(tǒng),已經(jīng)發(fā)電報去羊城,邀請德高望重的鐘先生來平州接替總統(tǒng)位置,又收獲了一波賢能的好名聲。 而顧影這里,是被人遺忘的角落。 新政府反了口,拒不承認(rèn)李雪湖受襲的事是她們支持的,反而把這事作為舊政府千瘡百孔的證據(jù),把她們自己撇得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