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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母(穿書) 第63節(jié)

    連喬撫摸紅蕉葉的手忽然停住。

    *

    合歡殿內(nèi),孫淑妃已經(jīng)屏退下人,姊妹倆說起閑話來。

    孫柔語低眉順眼的給她奉了一杯茶,說道:“那御花園里也不止有菊花,娘娘何不多待片刻?”

    “有什么可待的,本宮頂不愿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睂O淑妃嫌惡皺眉,“幸好這回也只賠上一個宋思懿,不然牽連上咱們,姓連的豈不更要得意了!”

    孫柔語口不對心的稱贊她,“還是jiejie高明,不曾親自出手,只暗地里幫宋氏一把,不然單憑宋美人那破落戶家底,怎么也弄不到足秤的附子粉?!?/br>
    私底下并無不可對人言,孫淑妃草草望了望窗外,見無人旁聽,便隨意說道:“本宮有心助她一臂之力,誰料宋氏愚蠢至此,就這樣也被連昭儀發(fā)覺了,還順藤摸瓜的扯出舊事來,真是蠢人不堪大用!”

    孫柔語沉默了一會兒,方道:“如今陛下因此事起了戒備,娘娘再想出手也難了。”

    “要成大事何須這些陰毒伎倆?”孫淑妃莞爾一笑,閑閑道:“本宮最看不起暗地里使絆子的人,既然要斗,就該堂堂正正斗個明白,也好讓對方輸?shù)眯姆诜!?/br>
    孫柔語遲疑著望向她,“娘娘的意思是……”

    “本宮聽說連鉞已經(jīng)從西北回來,準(zhǔn)備進(jìn)京述職了。這可是大好的良機(jī),但愿父親他們不要錯過。”孫淑妃平靜的飲了一口茶,嬌媚面容隱現(xiàn)在氤氳水汽中,忽明忽暗。?

    第95章 驚聞變

    五個多月的肚子已漸漸顯懷,連喬的衣裳看著看著便大起來。但比起身形的發(fā)福,她更關(guān)心自己今后的命運(yùn)。這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她又一次將此問題拋給楊漣。

    這回楊漣給了她肯定的答復(fù)。診脈已畢,他便跪下作揖,“恭喜娘娘,即將有一位身強(qiáng)體健的小皇子?!?/br>
    強(qiáng)不強(qiáng)健連喬并不在意,光是小皇子這三個字就足以令她觸目驚心了。她勉強(qiáng)問道:“楊大人的診斷便一定不會出錯么,若生下來是女胎該如何?陛下豈不落得空歡喜一場?”

    “娘娘這樣說,微臣亦無言以對了?!睏顫i訕訕道,“診脈只是手段,而非神通,微臣無法預(yù)知今后,娘娘若一定要確鑿無疑的答復(fù),不如還請個相師來看?!?/br>
    他到底有點(diǎn)醫(yī)者的硬氣。

    連喬微微一笑,“大人莫惱,本宮也只想求個心安罷了,既這般說法,不如還是先瞞著陛下為宜,若果然是位皇子,應(yīng)了大人所言,便是意中之喜,本宮定會好好獎賞與你?!?/br>
    楊漣答應(yīng)著辭去,連喬仍怔怔坐著。噩夢一般的事成為現(xiàn)實(shí),她卻發(fā)覺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驚訝,好像早就預(yù)料到會有這么一天似的。

    怎么辦?該怎么辦?毫無疑問她已逐漸在贏得皇帝的心,但加上這塊籌碼就不一定了,皇帝的心好像隨時在發(fā)生變化,些許波浪就能令其反覆,該賭么?輸了會必死無疑,贏了也未必能安然自在,她好不容易為自己掙得一點(diǎn)悠閑的時光,斷不能就這樣白白葬送,可是,該用什么法子扭轉(zhuǎn)時局?

    心亂如麻,連喬唯一能想到的法子是借酒澆愁,她喚來紫玉,“先前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西洋紅葡萄酒還有么?”

    紫玉一聽便大驚,“娘娘,您可不能飲酒?!?/br>
    “不礙事的,楊大人也說了,用熱水化開,少少的喝一點(diǎn)反而滋潤血脈,于身子有益。”連喬不以為然。

    紫玉被她催得無法,只得去庫房取了來,原是玻璃樽裝的一小瓶,上頭用黃紙封住,免得香味散去。

    連喬揭開一瞧,咦道:“怎么還有許多?”

    紫玉倒了熱水來,用銀匙舀了兩小勺葡萄酒調(diào)入盞中,略微取其酒味而已,遞到連喬唇邊道:“這外國洋酒也就陛下來的時候嘗個新鮮,他們喝都不喝的,嫌滋味古怪,不夠醇厚?!?/br>
    連喬這才記起皇帝有許久都沒來過了,要不是紫玉提起,她都快忘了這茬——心不在那人身上,來不來自然都不打緊。

    喜新厭舊不稀奇,但她如今分明懷有身孕,皇帝卻遲遲不來,這就很值得玩味了。連喬裝作不經(jīng)意的問道:“陛下近日在忙些什么?”

    “左不過是些朝政上的事?!弊嫌衽阈Φ?,似乎有意避開她的視線。

    連喬越發(fā)生疑,“再忙也總有入后宮的時候,莫非陛下一直歇在孫婕妤宮里?”

    她見紫玉眼神躲閃,越發(fā)肯定自己的猜測,“莫非陛下有意避開本宮?”

    紫玉撲通一聲跪下,帶著哭腔道:“娘娘,奴婢求您別再多問了,您如今顧著腹中的小皇子要緊,若疑心壞了身子,奴婢們就是萬死也不足惜呀!”

    連喬見她分明有事瞞人,也懶得追問,直看向一旁立著的順安,“順安,你是怡元殿最老實(shí)的一個,若連你也不肯對本宮說實(shí)話,本宮就真不知該相信誰了。”

    順安本就生得一團(tuán)喜氣,此刻兩條眉毛因憂愁擰成八字,反而顯得怪模怪樣。他苦著臉道:“娘娘,您這樣催逼又有何益呢?外頭的動靜無論鬧得如何,和咱們都是不相干的,您安心養(yǎng)好身子比什么都要緊,畢竟小主子才是您今后所有的指望呢!”

    連喬一聽這話大有玄機(jī),漸漸對應(yīng)了心內(nèi)那個推測,她試探著道:“是不是本宮家中出了何事?”

    紫玉急得推搡順安,“都怨你,讓不說偏要說,存心讓娘娘心里難過是不是?”見索性瞞不住,只好道:“其實(shí)也不算什么大事,御史臺不知哪個混賬參了連大人一本,正趕上連大人進(jìn)京,要尋那人對質(zhì),兩個便鬧得大了些,無非是些口角而已?!?/br>
    連喬似乎也沒怎么上心,點(diǎn)了點(diǎn)頭,“伯父功勛卓著,陛下斷不會因一面之詞問罪于他?!?/br>
    其實(shí)這些年參連鉞的奏折不在少數(shù),都被皇帝有意無意的壓了下來。連鉞乃堂堂一國之將,根基穩(wěn)固,單憑小小幾句攻訐自然無法將其撼動,這次想必也一樣。

    連喬未曾多想——她就是想多想也沒法子,朝堂上的事她一介婦人無從干涉,只能聽之任之罷了。

    抱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希冀,連喬等著此事漸漸淡去,皇帝再次踏足怡元殿。奈何事與愿違,連喬非但疏于見皇帝之面,甚至連耳里聽到的傳聞也一日比一日不好起來。

    當(dāng)皇帝再次踏足的時候,連喬竟意外的有些驚喜之感,并非重視這個人,只是看重他的身份——若連皇帝都對她不上心,其他有怨的妃嬪更得將她往死里踩了。

    連喬本想問一問家中之事,才略略提起,楚源便顯出疲倦的模樣,“朝政之事你就不必cao心了,朕自有安排,總不會將你為難便是?!?/br>
    連喬忖度著,北漠紛亂才剛剛平息,皇帝總不至于在這時候卸磨殺驢,因乖巧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臣妾明白了?!?/br>
    楚源抱著女兒耍弄了一番,見她始終心不在焉,無奈道:“慧慧近來對著朕都不笑了?!?/br>
    “小孩子總是認(rèn)生,陛下往后常來常往便是。”連喬以一位母親的包容和慈悲說道。

    照她的預(yù)期,說完這番話后,皇帝便該予以回應(yīng)。誰知楚源今日卻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向她做出任何解釋和保證,令連喬好生郁悶。

    這一晚皇帝推說批閱奏折,并未留宿怡元殿。送走皇帝后,連喬就有些多疑地問向紫玉:“陛下好容易來一遭,和本宮也沒說上幾句話,本宮總覺得有些不對勁?!?/br>
    紫玉心內(nèi)也是波濤洶涌,但怎能在這時擾亂連喬心神,只能勉強(qiáng)勸解道:“娘娘別胡亂猜疑了,陛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您好好的把小皇子生下來才是正理,就算連大人真有什么不對,陛下也不會在這時候遷怒娘娘母家的?!?/br>
    紫玉的話很是在理,但連喬也只敢信一半,若皇帝是個通情達(dá)理的人還好說,怕只怕他心內(nèi)只有江山天下,容不下任何人的感情。

    身子笨重,連喬的舉動也越發(fā)吃力起來。因自覺面部難看,這些日子她總不愿見人,可是待久了似乎也不大好,若只吃不動,到時生產(chǎn)恐怕會十分費(fèi)力。

    連喬就想著到御花園走一走。誰知才由紫玉攙著穿過垂花門,眼前就有兩個人高馬大的侍衛(wèi)將他們攔住,也不知是從哪鉆出來的。

    連喬脾氣雖好,孕期難免有些急躁,她垮下臉看著那兩人,“誰命你們攔著本宮的?本宮乃怡元殿的主位,莫非連出門賞個花都不行了?”

    那兩人對視一眼,臉上皆有些為難,其中一個斗膽道:“娘娘莫怪咱們,是陛下囑咐了讓娘娘安生靜養(yǎng),微臣等都是奉旨來保護(hù)娘娘的?!?/br>
    說得委婉,可分明就是禁足的指令。紫玉有些驚慌,強(qiáng)自板著臉叱道:“胡說八道,陛下怎會下這樣的旨意,別是你們串通好了來誑咱們吧?”

    那人不急不躁的說道:“微臣等都是奉上頭調(diào)遣,至于其中為何,微臣也不知究竟。與其在此白費(fèi)唇舌,姑娘還是早些扶昭儀娘娘回去罷?!?/br>
    “你……”紫玉見他一臉坦然,自己反倒氣得倒仰。

    她待要認(rèn)真理論,連喬卻已沒了外出的心思,只懶懶搭住她的手背,“咱們回吧。”

    紫玉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才小心扶住連喬,也不敢讓心里的愁悶表露出來。

    其實(shí)連喬又怎會不著急呢?她一個有孕的嬪妃都被禁足,可見外頭的風(fēng)波到了何種地步,只有連喬一直被蒙在鼓里。

    主仆倆懨懨的穿過回廊,就看到兩個小丫頭在拐角處竊竊私語,許是她們說話的聲音大了些,間或有只言片語傳入耳里,“……聽說承恩侯大人已經(jīng)被下獄了,陛下擬了旨,正準(zhǔn)備抄沒連家呢……”

    紫玉勃然色變,快步走過去便一人賞了一巴掌,怒斥道:“下作東西!這些瞎話也是你們能亂說的?”

    兩人捂著通紅面頰,跪在地上不敢答應(yīng)。

    紫玉正要將這兩個沒眼色的攆走,連喬卻已無聲無息的過來,“你們知道些什么,都老老實(shí)實(shí)的對本宮再說一遍,不許隱瞞。”

    “娘娘……”紫玉正想勸阻,忽見連喬面色蒼白,眼里卻仿佛燒著一團(tuán)火,心里反倒怯了,只好垂手站到一旁。?

    第96章 意消沉

    公主已由乳母抱去暖閣睡覺,紫玉騰出手來,準(zhǔn)備伺候連喬梳洗就寢。

    她有一搭沒一搭的梳理連喬那頭如云烏發(fā),心里卻是彷徨無定,只覺得這怡元殿仿佛被一層陰云籠罩著,看不到日光,也看不到希望。

    連喬的面容沉沉欲死,若說是灰心難過,卻又看不出任何沮喪意味,更別提露出憤怒悲傷。

    連紫玉都覺得她鎮(zhèn)定過了頭,怯怯道:“主子別太著急了,陛下也只說有待查證,興許再過些時日就會將連大人放出來?!?/br>
    連喬輕嗤一聲,仿佛某個躲在角落里的人猝不及防的一聲冷笑。她木然道:“若如此便好了,可惜這回證據(jù)確鑿,看來是有人想置連家于死地?!?/br>
    起因只是御史臺的一封短短奏章,誰也想不到會牽連甚廣。連鉞本就是個暴烈脾氣,聽聞自己被人彈劾豈有不惱的,竟當(dāng)場鬧到御史臺去,手上沒長眼睛,還將一位七品官打得吐血而亡——據(jù)說那人本就有弱疾在身,就算不鬧這一場,他也沒幾年好活??蛇B鉞此舉卻激起了義憤,一時間,御史臺諸人紛紛上疏彈劾連鉞,以此為引,牽扯出許多連鉞舊事惡行來,尤其提到連鉞先前在薄州建造的幾所大宅。但凡權(quán)柄加深的誰不曾搜刮些油水,貪污銀錢還算小事,問題在于那幾棟宅邸早就逾越了侯爵應(yīng)有的規(guī)制,一旦此事被皇帝知曉,焉能不以為連鉞有謀逆之志?

    連喬冷笑道:“伯父雖然粗疏,也并非這樣不知輕重之人,恐怕別人有意蒙蔽其心智,就連那幾棟宅邸我看也大有蹊蹺?!?/br>
    收買幾個匠人并不算難事,連鉞總不會時時盯著,至于他事后也未能發(fā)覺,那便是真糊涂了。

    愁容悄悄爬上紫玉面頰,“照這樣說來,豈非真的無可挽回了?”

    也許還是有挽回余地的,前提是皇帝愿意見她。連喬望著鏡中沉靜面容,哪怕臉上胖了些,她還是很美,要是皇帝愿意聽她訴說衷腸,或許她有法子打動他,勸他對連家網(wǎng)開一面。

    但是現(xiàn)在皇帝分明不愿意與她相見,未免婦人之言擾亂心神,還特意讓侍衛(wèi)將她看守起來。已經(jīng)做到這種程度,連喬還如何有回天之力?

    紫玉嘆道:“娘娘有皇子雖然不打緊,可宮中女子與母家勢力往往休戚相關(guān),那楊賢妃與宋美人便是榜樣,若娘家敗落,自己也再難抬起頭來?!?/br>
    連喬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憂心也是無益。也許皇帝從此再不愿見她,那她就注定成為一個失敗者。

    她慢慢將一支步搖自髻上拔下,“本宮累了,扶本宮躺下吧?!?/br>
    這樣精心的裝飾本是為了皇帝,皇帝卻沒能親自瞧上一眼。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紫玉只覺心內(nèi)微涼,忙為她蓋好衣被。

    想到那兩個宮女的輕率,紫玉又有些怨意,“早知難以挽回,娘娘還不如不知道為好,現(xiàn)在為了這件事憂心如焚,豈不耽擱了娘娘安胎?”

    “興許旁人要的正是如此呢!”連喬看著描金繡鳳的帳頂,輕輕說道,“本宮的娘家勢敗,若本宮再沒了孩子,該是多令人雀躍的一件事?!?/br>
    不知宮外她的哪些仇敵,此時該是什么模樣?

    *

    相比較怡元殿的冷寂,此時的長樂宮顯得熱鬧許多。眾人見連昭儀多日不曾來請安,便知傳言不假——連家果然發(fā)生了變故。

    穆氏看著座下的孫淑妃,溫聲道:“聽聞這回是淑妃之父帶頭檢舉的承恩侯,孫大人果然為秉公之人。”

    孫淑妃可不管話里帶不帶諷刺,傲然挺起下巴,“連氏數(shù)罪并犯,早已為民心所不容,臣妾的父親只要主持公道?!?/br>
    的確是不必遮遮掩掩的,證據(jù)確鑿,若要翻案,除非山河海岳都能倒過來,也難怪淑妃這樣有自信。

    只是穆氏不免有些遺憾,還以為淑妃與連喬能鷸蚌相爭,結(jié)果反而是孫氏先下手為強(qiáng),還一擊即中,連喬就算有天大本事也無力回天了。母家犯了重罪,就算連喬不被牽連,皇帝今后也會冷落與她,就連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恐怕也會因此失去圣心。

    尹婕妤感嘆道:“真是世事無常,連家那樣顯赫,連昭儀又是最得圣心之人,誰能想到一夕之間就變了樣?”

    雖然唏噓,亦只是物傷其類,她心里其實(shí)不怎么難受——反正是別人家的事。

    “萬丈高樓平地起,要崩塌卻也容易,再怎么顯赫,也總有登高跌重的時候,天理循環(huán)罷了?!睂O淑妃還是那副傲然自若的模樣,仿佛她說的話就是真理。

    “淑妃jiejie何必惋惜,誰讓連昭儀平日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氣?她那幾個哥哥也好不到哪兒去,御史臺的人現(xiàn)在才來揭發(fā),倒真算得寬宏大量了?!闭f話的是楊盼兒,她與連喬雖無什么特別的仇怨,但她秉性如此:反正誰倒了霉,她都一樣高興,說幾句風(fēng)涼話又無傷大雅。

    穆氏溫和的道:“行了,你們也別落井下石了,如今陛下正因連家一事煩憂,連后宮都懶進(jìn),你們與其在這里饒舌,倒不如好好想個法子勸解陛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