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虞夫人
雨聲噠噠,晨起時候,沉府內的婢子侍從如尋常一般忙碌,沉從崖自四姨娘處出來,做上馬車朝官道走去。 梨苑正安靜著,沉青梨坐于案桌旁的軟凳上,拿了紙筆寫下如今的現(xiàn)狀,慶成三十四年,國號未改,她正歷著春假,就讀在賢康院一年,等雨季一過便要繼續(xù)往賢康院上書塾。 按前世的路數(shù)走,她這時候已惹了那謝京韻的眼,他跟趙且一般是個耿直的性子,等這春假結束,他便會同她表心意,只待她及笄后便娶。 前世里她于情事懵懂,回絕了他,哪知一年后趙且離京師,阿姐便出了那檔子事,謝家有意遞梯搭救,司馬昭之心。 她被脅迫著應下主母的要求嫁去謝家,招了趙且的記恨,又惹了趙崢那一風流債。 沉青梨將筆桿咬在嘴里,心里思索著破局之道。 因著雨氣入肺,廊下的蘭煙咳嗽了聲,抹把嘴,將那抹方帕收攏,朝不遠處的冬月喊道“快些個!虞夫人就要來了?!?/br> 聲音傳到屋內,青梨自軟凳上忙不迭往榻上跑,到底是年輕的身子,比在金鑾殿中毒時好上萬倍。 她掀開被攏住身,將發(fā)攬上,露出額角的紗布,再閉眼淺眠。 這一套動作下來如行云流水,自然嫻熟。 等到虞夫人帶著婢子進來時,就見這可憐的女孩兒躺在榻間,臉色如紙的白。 她走上前去,嘴里念叨著“可憐的孩兒?!?/br> 沉青梨眼睫微動,緩緩睜開眼,就見著虞夫人如菩薩般慈眉善目的面龐。她常年理佛,身上總帶著沉香味。 幼時她最害怕虞夫人這副模樣,也最懼這種味道。 她當貴妃時,便格外厭惡宮里同樣崇尚佛事的葉婕妤,未給過她幾分好臉色看,待到捉了她跟外臣來往的把柄,便一舉將其除去。 落入那趙錚的眼里卻是她起了妒心,格外的高興,日日宿在金鑾殿,勾著她說那些話哄他高興。 可情事這樣頻繁,她到底擔待不住,明里暗里勸過他往皇后宮里走。他神色一黯,足一月未進金鑾殿,只等著她耐不住性子去長生殿里找他,這事才算了。 對了,跟那葉婕妤來往的外臣是誰來著? 陸清塵,她與賀蘭木自金鑾殿出逃時碰著的那人,就是他!難怪她覺著聲音耳熟。難道是他將跟賀蘭木逃跑的事告密?明明只差一步…… “傻孩子,還疼么?” 虞夫人笑吟著臉將她拉回現(xiàn)實,青梨擦了擦眼角,自榻上坐起,柔聲道“母親,不疼,.....都怪著我,急著拿那烙糕給二姐,笨手笨腳,竟忘了腳下的路,磕碰著了腦袋,還勞煩母親跑這一趟!” 虞夫人眼中閃過幾分詫異,繼而滿意地笑了笑,將手蓋在青梨手上,溫和道“說的甚么話,姊妹玩鬧是尋常的,怪不得你。唉....”她轉了個話鋒又道“不過你也是,這梅雨天還到處跑,這會兒見你傷了腦袋,便不舍得罰你,若有下回....你是小姐,身子金貴動不得,你那些吃白飯的奴仆卻是該狠狠的打上幾個板子!治個看顧不周的罪,拉去人牙子重新發(fā)賣!” 虞夫人說完轉頭給了蘭煙和冬月一記冷冷的眼風,嚇的她們鵪鶉似的立在一旁。 沉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沉從崖的官職則是個四等公爵,以讀書出名的文官。得虞夫人母家助力,手也伸向商界,這幾年賺了好一筆財,又與饒州各人打交道,其間少不了虞夫人的助力。 一個正室,四個姨娘,三子三女,宅院里絕不能做到表面上那么平靜,可沉府卻能無甚波瀾,憑的就是這虞夫人軟硬兼施的手段。 她恨虞夫人將大姐所嫁非人,任她嫁于那玩相公的暴戾之徒王絳做妾室,最終被折磨到以死動汴京。 虞夫人說服父親逼著她嫁謝京韻,又借著謝家的人脈給自己兒子的仕途鋪路。還在姨娘得眼疾后故意磋磨時候不給醫(yī)治,直至姨娘眼盲,藥石無醫(yī)。 沉青梨想到此,便恨她恨的不行,可她深知自己現(xiàn)狀,一個小小庶女。 就算她有萬般手段,都是砧板上的魚rou,只由掌權人說了算。 與虞夫人這樣的人作對無異于以卵擊石。 “是....母親說的青梨記下了,母親這幾日為大姐的姻緣勞累,青梨瞧著心疼,母親快快坐下,我給您拿拿肩?!?/br> “好孩子,還是你有孝心!不必拿肩,這幾日你好好養(yǎng)著傷,若得了閑,替我繡個彩百福來罷!” 虞夫人笑著拒絕,使來兩個婢子拿上織布。 沉青梨心里暗笑,虞夫人心中不快她與沉漆云起沖突,可卻是她受了傷,罰又罰不得,便從旁處入手,真是個佛口蛇心的狠角色。 “蘭煙,接過去,母親放心,這福字我定完整的繡好送來?!?/br> 虞夫人似乎心緒很順暢,嘴角那抹笑咧在嘴邊,爽朗道“好啊好...咱們五姑娘是愈發(fā)的懂事,你繡的好,母親有賞!” “那就提前謝謝母親了?!背燎嗬嫣鹇暬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