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的教

    室，沒有板著臉的老師，沒有寫不完的作業(yè)。這里，只有兩顆年輕而懵懂的心。

    「呼～～」袁小松此時早已忘記了緊張，忘記了自己正在逃學(xué)。他深吸了一

    口清新宜人的空氣，只覺得天下間再沒有比現(xiàn)在更美好的時刻了。

    一陣風(fēng)兒輕輕地吹過，竹林發(fā)出陣陣沙沙的濤聲。

    「小松你知道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的竹子呢～～」蘇婉婷撫摸著一

    顆翠竹說道。

    「哦？你原來居住的城市沒有這種公園嗎？」

    聞聽此言，女孩的神情卻突然黯淡下來：「我爸爸因為是軍人，所以很久很

    久才能回家一次，mama周末又經(jīng)常倒休……爺爺奶奶歲數(shù)大了，身體不是太好

    ……所以，平時都沒有人帶我出去玩的……」

    「婉婷……」袁小松聽得心里一陣陣難受：一方面，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一

    看到蘇婉婷不開心的樣子，心里就仿佛一把刀在割；另一方面，他也能切身體會

    這種孤獨，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家境和她家的家境相差甚遠(yuǎn)，但這種孤獨的感覺，

    是共通的。

    「你別難過……我父母工作也特別忙，連周末都要上班，經(jīng)常說好了帶我出

    來玩結(jié)果又說話不算數(shù)了。所以，我也……你看這個公園離我家并不算太遠(yuǎn)，我

    也只是上小學(xué)的時候和爸媽一起來玩過幾次……」男孩柔聲安慰著她，語氣慢慢

    變得堅定起來，「以后你要是還想出來玩，我都愿意陪著你！就算被我爸打，被

    學(xué)校記處分，我也不會后悔！而且你放心，不管他們怎么問，我都絕不會把你供

    出去的！」

    「小松～～」女孩慢慢地抬起頭來，眼里噙著淚水。

    「好啦，咱們不說這些了。」袁小松愛憐地輕輕摸了摸蘇婉婷的頭，「前面

    有一個小型游樂場，我?guī)闳ツ抢锿婧貌缓?？?/br>
    「但是，我想稍微休息一下～～」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jīng)繞著公園走了一圈。

    「也好?！鼓泻h(huán)顧四周，尋找離他們最近的長椅。

    「小松你看，這條小路好像一直通到前面那片竹林里。咱們進(jìn)去看看好不好

    ？」

    袁小松朝女孩手指的方向仔細(xì)一看，確實——地上有一道幾乎不可辨別的細(xì)

    痕。他的目光沿著痕跡一直望去，只見前面是一片很密很密的小竹林。

    男孩只覺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感覺袖口一緊，已經(jīng)被

    她拉著鉆了進(jìn)去。

    茂盛的竹林里很多光點在閃爍，太陽的光芒在這里似乎失去了力量般變得柔

    和起來，破碎成一縷縷輕煙，透過竹葉間的空隙星星點點地灑到土地上，照得兩

    人身上斑斑皎皎。

    竹林中央是一小片綠油油的草坪，四周郁郁蔥蔥的青竹將外面的視線完全遮

    蔽，也將整個世界徹底隔絕。蘇婉婷愜意地躺在舒適度不輸給席夢思床墊的青草

    上，將男孩送給她的草帽抱在懷里：「小松～～你也躺下來試試，挺舒服的～～

    」

    袁小松挨著她并排躺倒，芳草的清香和背部傳來的陣陣柔軟的觸感直讓他迷

    醉。

    兩人仿佛來到了童話中的世界，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望著頭頂

    隨風(fēng)輕擺的綠色海洋。

    短暫的寂靜后，女孩幽幽地開口了：

    「小松，其實……我不太喜歡咱們學(xué)?！?/br>
    出人意料的話語，引得袁小松不禁側(cè)過頭來吃驚地望著蘇婉婷，卻見她的臉

    上露出淡淡的憂傷。

    「在這里，同學(xué)們不知道為什么都不和我說話……在宿舍里也是……」女孩

    頓了頓又說道，「走在校園里，大家都在看我……可是那眼神讓我全身發(fā)冷…

    …而且我總覺得不管自己在哪里、做什么，背后都有一雙眼睛在監(jiān)視……這種感

    覺都快把我逼瘋了，否則我也不會突發(fā)奇想，拉著你一起逃學(xué)出來……」

    「婉婷，你也有這種感覺……！？」

    「是啊，當(dāng)初你說你被這種眼神監(jiān)視了整整一個學(xué)期之后，我還以為你在開

    玩笑……還笑話你自作多情，可誰知道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而且現(xiàn)在落到我

    的頭上……我真不知道上個學(xué)期你是怎么過的……」

    「婉婷……」袁小松心里五味雜陳，上高中以來的一幕幕仿佛過電影般在他

    的腦海中重新閃現(xiàn)，「那你有這種苦惱，可以去找楊老師說說，也許她能幫助你

    ……」

    一聽「楊老師」三個字，蘇婉婷的嬌軀仿佛觸電般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小

    松，求你……千萬別再提她了……你不知道，從小到大，很多男人都在用一種恨

    不能將我活活吃掉的眼神在看著我……也正是因為這樣，我父母才把我送到這里

    ……」

    「可，可是……楊老師，她……她的眼神，比那些男人還要可怕……！尤其

    是，她把我叫到她辦公室單獨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液蚼ama說過，可是媽

    媽根本聽不進(jìn)去，還批評我找借口不好好學(xué)習(xí)……?。。　?/br>
    「什么……?。?！」袁小松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目瞪口呆的他絞盡

    腦汁，也無法在大腦中構(gòu)建出漂亮火辣的楊逸歌用「吃人般」的眼神看人的情景。

    「我，我有好幾次都不想再上學(xué)了……但是爸媽好不容易才把我調(diào)進(jìn)這里，

    我又不敢和他們說……」蘇婉婷哀怨地看了男孩一眼，「而且，我也真的不想再

    待在３班，不想再看到楊老師了……但是，但是我又舍不得……」

    「舍不得？舍不得什么？」

    「你這個大笨蛋～～」?jié)M臉通紅的蘇婉婷撇了男孩一眼，嘴角露出稍許慰籍

    的笑意，「其實你知道嗎～～盡管這樣，我也不后悔來到這里，而且～～而且有

    時候我還怪我父母為什么不早點把我調(diào)入楓華……」

    袁小松被女孩看似自相矛盾的話語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婉婷，我不

    明白……既然你不喜歡這里，為什么還……」

    蘇婉婷緩緩地朝著男孩的方向翻過身，緊挨他側(cè)臥著，羞答答地將紅唇湊到

    男孩的耳畔，輕柔而羞澀地說道：「因為～～那樣的話，我就可以早點兒遇到你

    了～～」

    「婉婷～～」袁小松只覺得全身仿佛騰云駕霧般飄起。他望著眼前近在咫尺

    的，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他夢中的紅顏，已經(jīng)無法言語。

    「小松，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懷疑過你呢～～因為大家都那樣對你，

    就好像你做錯過什么事情……」

    男孩心中猛地一驚。在他的記憶中，確實有一件事情——一段他永遠(yuǎn)也無法

    忘記的，苦澀的、荒謬的回憶。

    在他看來，去年暑假的那件事情到現(xiàn)在為止唯一的解釋，就是無法解釋！而

    且這件事已經(jīng)徹底改變了他的性格，也改變了他的一生……

    如果不是遇到了眼前的天使，袁小松不敢想象自己現(xiàn)在會過著一種怎樣的日

    子……

    就在男孩痛苦地決定將「真相」告訴女孩時，又聽她繼續(xù)喃喃自語般又說道：

    「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問題并非出在你身上！是那些同學(xué)們有問

    題，她們……」

    「那么……」袁小松表情凝重地打斷了她，問道：「假設(shè)，我確實出過問題

    ……你會怎么對我呢？」

    「哦？什么問題呢？」

    「比如說……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強jian犯……玷污了一個女孩……」

    「不會的……」蘇婉婷搖了搖頭，「我根本不認(rèn)為你會那么做……」

    「不！聽我說。如果……」袁小松堅持著說道，「如果這些真的發(fā)生了，咱

    們還是朋友嗎……??？」

    看到男孩臉上似有重大隱情的神色，蘇婉婷毅然決然地說道：「如果有一天，

    你真的變成了那樣……也一定是有難言的苦衷！」

    「婉婷……！我……」看到女孩眼中的信任和堅定，袁小松仿佛受到了感染，

    「不瞞你說……有件事情，已經(jīng)憋在我心里一年了……我曾經(jīng)……曾經(jīng)傷害過一

    個女孩……」

    「婉婷……有時候我想對你說，可又不敢……一開始，我怕你看不起我，再

    也不理我——就像其他同學(xué)一樣……因為這是不可饒恕的……」男孩深深地吸了

    口氣，又說道，「可是，我又不忍心再對你隱瞞下去！我覺得那樣是在傷害你

    ……我不能再傷害你了！我已經(jīng)傷害了一個無辜的女孩子……！」

    接著，袁小松目光黯淡地仰望天空，將去年暑假發(fā)生的那件「入室強jian未遂」

    案完完整整地說了出來，沒有一絲隱瞞——從接到關(guān)月珊的電話，到中途莫名其

    妙的失憶，再到最后得知自己突然被楓華中學(xué)錄取……

    言畢，男孩痛苦地閉上雙眼，又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壓在心里一年的大石

    頭落地的同時，也感到了一陣陣撕心裂肺……

    終于還是說出來了啊……

    恐怕她馬上就會拂袖而去，而且以后再也不會理我了……

    但是這樣也好，讓她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曾經(jīng)做過什么樣的事情……

    我寧愿死，也不想欺騙她一輩子……

    「事情的經(jīng)過就是這樣……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原諒我的……我也曾經(jīng)想過

    去自首，可總是不敢……」

    在袁小松「坦白」的同時，蘇婉婷始終捂著自己的嘴。她越聽越奇怪，也越

    聽越不對勁：「小松……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么找到的這個家教……？」

    「好吧……」誠實的男孩又將宋振瑩怎么來到他家；到后來遇到關(guān)月心；再

    到上課時不知不覺地睡著；以及背上的血痕、全身的異狀、恐怖的惡夢……全部

    在女孩的追問下原原本本地和盤托出。

    唉，還是沒敢告訴婉婷我后來被張青青她們「那個」的事情啊……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真的沒法開口了……真的，打死我也……

    而且現(xiàn)在這些已經(jīng)夠讓她受刺激的了……

    不過她問這些干什么……？這和我強jian關(guān)月珊有關(guān)系……？

    她怎么不說話了……？

    沉默不語的蘇婉婷美目圓睜，直勾勾地盯著袁小松看，看得男孩渾身發(fā)毛：

    「婉婷，你怎么了……？」

    「……」蘇婉婷依舊沒有說話，仿佛正在思考什么。

    男孩痛苦地扭過頭去，不忍心再看她的神情：「我知道，我確實錯了……我

    也不求你能原諒我……只是把這些話告訴你，我就安心了……」

    「不！」蘇婉婷突然大喊一聲，嚇了袁小松一跳。

    「什么……？什么不……？」

    女孩堅定地看著他的雙眼說道：「你沒有強jian她?！?/br>
    「…………是，我知道……因為還沒有，那個……進(jìn)去……但是，即便

    是這樣也沒有多大區(qū)別的。還是得坐牢……頂多，少判幾年……」袁小松滿臉通

    紅，無地自容——為自己在天使面前說出了這樣羞恥的話，也為自己

    曾經(jīng)「做出

    過」這樣恥辱的事情。

    「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蘇婉婷搖了搖頭又說道：「我是說，你弄錯了。

    這件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被人陷害了?！?/br>
    袁小松渾身一顫：「你的意思是……？」

    女孩又點了點頭：「沒錯，從一開始那個宋老師去你家，到后來發(fā)生的一切，

    全都是計劃好了的?！?/br>
    「?。?？」男孩緊張地望著她，仿佛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為什么這么說……？」

    「很簡單，因為這是不可能的……先不說為什么事后她們沒有報警，也沒有

    找上你家……單是這中間的過程就有太多讓人看不懂的地方。」蘇婉婷頓了頓說

    道：「比如，那個關(guān)月珊為什么突然給你打電話把你叫去——還趁著她mama和姐

    姐都不在家的時候；而且后來突然對你做那種事，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演戲……

    還有她的那個jiejie關(guān)月心，以及后來把你推薦到楓華的宋老師，都讓人很是懷疑

    ……」

    「婉婷……其實你剛才說的這些，我也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設(shè)想過……只是因為沒敢

    和任何人提起，因此心底也就沒底……」他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液問道：「不過，

    你為什么能如此肯定？」

    蘇婉婷突然凝視著袁小松說道：

    「因為，我相信你……！」

    「婉婷……」竹林中的男孩和女孩彼此無聲地凝望著，仿佛時間靜止了一樣。

    此時此刻，任何語言，都是多余的。

    片刻之后……

    「小松，剛才我看到湖邊好像停泊著很多小船……」蘇婉婷臉上重新露出輕

    松的笑意，「咱們?nèi)澊?，好不好？?/br>
    「嗯……」袁小松也笑了。仿佛溫暖的陽光將堅冰融化，發(fā)自心底的輕松和

    愉快時隔一年后終于重新浮現(xiàn)在他的臉上。

    …………

    紫竹院公園用來出租的船分為三種：劃槳、腳踏和電動。袁小松本想為女孩

    劃槳，可惜的是老式陳舊的木船沒有頂棚和船艙的設(shè)計。男孩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