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其實陳南樹此刻應(yīng)當(dāng)遠(yuǎn)比他還難過,但他卻仍語氣溫柔地安慰陳小北:“爸不會有事的,別擔(dān)心?!?/br> 陳小北是個多疑的人,很難相信別人說的話,但只要是陳南樹說的,他就愿意信。 凌晨的時候,陳小北終于熬不住了,耷拉的眼皮合上,他沉沉睡了過去。 懷里的人呼吸均勻,陳南樹看著窗外見亮的天,毫無睡意。 少年總是在某一時刻突然長大,在家里的天有頂梁柱撐著時,他永遠(yuǎn)都會是活在父親羽翼下的幼鳥,但當(dāng)頂梁柱撐不住,天要塌下來的瞬間,幼鳥被逼學(xué)會振翅飛翔,小樹苗也在這一刻成長為為家人遮風(fēng)擋雨的參天大樹。 可這樣的成長終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第10章 火車開了一夜,上午八點,火車準(zhǔn)時到站,陳南樹提前叫醒熟睡中的陳小北,林秀芬同樣一夜沒睡,只在凌晨時閉上眼假寐了一會兒,此刻已經(jīng)收拾好,拎著行李過來找他們。 陳南樹接過林秀芬手里的行李,攙扶著走路不穩(wěn)的林秀芬,還不忘招呼陳小北跟上。 陳小北揪著陳南樹的袖子,一步不落的跟在他身后,火車站到處都是人,他怕一個不留神就跟丟了。 這是陳南樹第一次到大城市來,以前他總是問陳老漢城里是什么樣,是不是真的像課本上寫的到處都是高樓大廈,家家戶戶都住在裝修精美的高樓里。 他對城里的生活充滿了幻想,無數(shù)次想象自己考上大學(xué),坐上開往市里的火車,親眼去看看書本上所說的繁華,但沒想到,他第一次進(jìn)城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甚至都沒有心情好好看一看大城市的繁華,就在湍流的人潮中迷失了方向。 陳南樹手足無措,不知道下了火車該怎么走,甚至連火車站的出口都沒找到。林秀芬不比陳南樹強(qiáng)到哪里去,雖說比陳南樹多活了幾年,多吃了幾年的鹽,可她最遠(yuǎn)也就去過小縣城,再加上對陳老漢的擔(dān)心一下子就慌了神。 最后還是陳小北告訴陳南樹他們該怎么走,陳小北并不慌張,反而自然地找到了出站口,還找到了專門用來打出租的站臺。 他這套動作下來行云流水,連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他對城市生活的熟悉。 不過這都不是緊要的,對他們來說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去醫(yī)院看陳老漢到底情況怎么樣了。 排隊打出租等了快二十分鐘,上車后陳小北拿過陳南樹記的字條,和出租車司機(jī)報了醫(yī)院的地址。 出租車一路往北開,早上八點,剛好趕上早高峰,陳小北出神地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高樓大廈,沒來時不覺得,到了這兒后陳小北忽然在心里對這座城市升騰起了熟悉的感覺,就好像見了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一樣熟悉。 可這熟悉并不能讓陳小北高興起來,反而讓他很害怕。 一些片段在腦中閃過,他本能地抗拒回憶起過去,這讓他頭痛欲裂,最后他閉上眼睛,不再去看窗外。 陳小北將頭靠在了陳南樹寬大的肩膀上,“哥,我頭疼?!?/br> 陳南樹正在走神,聞言伸手呼嚕了下陳小北的腦袋,“瞇一會兒就好了?!?/br> 陳小北用臉蹭了蹭陳南樹的肩膀,調(diào)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他聽了陳南樹的話,合上眼瞇著,卻怎么也睡不著。 不安讓他難以入眠,他總有不好的預(yù)感,這讓他惶惶無措。 出租車停在醫(yī)院門口,陳南樹他們按照前臺護(hù)士的指示坐電梯上了六樓,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他們看見了昏迷在病床上的陳老漢。 陳老漢的兩條腿都沒了,讓車壓的,斷的齊整。 林秀芬看見陳老漢的第一眼先是一怔,之后便再也繃不住了,她捂著臉哭的泣不成聲,陳南樹的眼眶也紅了,淚珠順著臉頰滑下,那顆鮮紅的朱砂痣在被淚水暈染后便的更加紅艷。 陳南樹咬著嘴唇,幾乎快咬出血來,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陳小北嘴唇輕輕顫抖,趴著玻璃往里面看,陳老漢雖然四十多歲了,可身體一向硬朗,他平時雖然不茍言笑,但有時地里的活忙完了閑下來后,也會教陳小北和陳南樹編草帽編小籃子。 陳小北很聰明,一學(xué)就會,陳老漢就笑瞇瞇地夸他聰明,每當(dāng)這個時候陳小北心里都喜滋滋的。 不知不覺,陳老漢在陳小北心中便立下了一個高大威嚴(yán)的父親的形象。 可現(xiàn)在陳老漢卻倒下了,無法站起,甚至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一想到這陳小北的心就揪揪著疼。 陳小北哭的稀里嘩啦,最后看不下去了,跑到陳南樹懷里貓著,自欺欺人地想著看不見也就不難過了。 陳南樹抹了把眼淚,不允許自己再哭,他知道這對于他們一家人來說這恐怕還只是個開頭,林秀芬和陳小北都還指望著他呢,他不能倒下。 陳老漢是在下班后出去買飯的途中讓大車撞了的,因為不是在工地上受了傷,所以公司不包醫(yī)療費(fèi),但出于對員工的關(guān)懷,派了個代表來慰問,給了五千塊錢。 若是放在以前,陳南樹會覺得這五千塊錢可真多啊,給他一年都花不完,可現(xiàn)在陳老漢躺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一天的流水下來就要小一萬塊錢,那五千塊能頂什么用呢? 陳老漢人緣好,工地的工友發(fā)起了眾籌,籌了一萬五千塊錢給送了過來,陳南樹站在病房門口將這錢接了下來,又給來送錢的叔叔磕了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