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我打工還不是為了給家里幫忙嗎，有我掙的這些錢，你是不是能輕松不少，我不還是因為心疼你嗎！”陳小北越說越來勁，就差跳起來了。

    陳南樹嘴唇顫抖，他從來就說不過陳小北，陳小北那張嘴也不知道怎么長的，很打字機似的突突突說個不停。

    最后他吐出一句：“行，陳小北，我看你呆在這兒也沒心思學(xué)習(xí)，那我就帶你走，不念了！”

    陳小北簡直巴不得，“行啊，不念就不念！”

    陳南樹說的都是氣話，他怎么可能不讓陳小北念書，但他只請了一天假，第二天就得回工地接著干活，一個晚上解決不完陳小北的問題，他準(zhǔn)備把陳小北帶走，教育明白了再給送回來。

    又是要坐一夜的火車，陳南樹只買到兩張硬座，兩人坐在一塊兒，卻賭氣的誰也不跟誰說話。

    陳小北還挺高興，能和陳南樹呆一塊兒，哪怕吵架他都開心。

    因為吵架，晚上沒吃飯，陳小北肚子餓了，他用膝蓋蹭了蹭陳南樹的，“我餓了?！?/br>
    陳南樹閉著眼睛，冷漠地說道：“餓著?！?/br>
    陳小北扁扁嘴，身子往窗戶上一歪，也不再說什么了。

    沒一會兒，他聽見陳南樹那邊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悄咪咪地睜開一只眼睛，就看見陳南樹從包里翻出了一桶泡面。

    陳南樹拿著泡面離開了，沒一會兒他又端著熱騰騰的泡面回來。

    陳小北眉開眼笑，他就知道陳南樹舍不得他餓著。

    他雙手接過泡面桶，“謝謝哥?！?/br>
    陳南樹沒理他，又閉上了眼睛。

    “哥，吃面?！标愋”迸踔菝嬉笄诘貙⒚嫖沟搅岁惸蠘渥爝?。

    陳南樹別開臉，不應(yīng)。

    陳小北：“你吃一口吧，晚上都沒吃飯，中午是不是也沒吃？”

    陳南樹淡淡道：“我現(xiàn)在不想和你說話?！?/br>
    陳小北咬著嘴唇，都快咬出血來，他憤憤地轉(zhuǎn)過頭，不再說話了。

    第14章

    到了醫(yī)院陳小北比誰都自在，靈活的跟條游魚似的就鉆進(jìn)了陳老漢所在的病房，陳老漢已經(jīng)醒了，林秀芬正在收拾他吃完的碗筷，看見陳小北進(jìn)來，她勉強揚起個笑臉，“小北來啦?！?/br>
    “秀芬姨，陳叔。”陳小北小步跑過去幫林秀芬收拾碗筷。

    陳老漢原本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聽見陳小北的聲音他回過頭朝陳小北慈愛地笑了笑，“小北長高了?！?/br>
    這是陳老漢出事后陳小北第一次見到醒著的陳老漢，陳老漢rou眼可見的瘦了一圈，兩邊臉頰凹陷，臉瘦了就顯得眼睛又大又凸起，乍看上去很嚇人。

    陳老漢原來個子很高，長年干農(nóng)活身材也板實，可現(xiàn)在他瘦成了皮包骨，骨頭連著皮，人也跟著縮了一圈，任誰看了都想象不到這還只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反而像是人到古稀的老人。

    聽到陳老漢那一句“小北長高了”，陳小北瞬間就繃不住了，他本來就是個淚腺發(fā)達(dá)的人，此刻眼淚如同開了閘的水龍頭呼呼往外冒。

    陳小北撲在陳老漢的病床前哭成了小淚人，他這一哭惹得林秀芬也跟著掉眼淚，陳南樹站在一旁看著心里不是滋味，背過身去不愿再看。

    耳邊的哭聲時強時弱，倒不是陳小北會自由控制哭聲，而是陳南樹的耳朵愈發(fā)地不好使了。

    這半個月來，陳南樹發(fā)病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有一次甚至兩個小時他都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把自己關(guān)進(jìn)了衛(wèi)生間，一個人抱著頭縮在角落里，仿佛與整個世界斷絕了聯(lián)絡(luò)，深陷進(jìn)了無邊的黑暗中。

    陳南樹沒去看病，他害怕醫(yī)生對他宣判“死刑”，所以一直逃避這件事，又每一天都在惴惴不安，不安于不知道哪一天會永遠(yuǎn)失去聽力。

    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他該怎么辦呢，這一大家子人又該怎么辦呢？

    “小樹！”林秀芬拍了拍陳南樹的后背，陳南樹回過神，轉(zhuǎn)頭看向林秀芬。

    林秀芬的嘴開開合合，他一句都聽不清，只聽見最后一句：“我們出去說吧?！?/br>
    “好。”陳南樹應(yīng)下了，跟著林秀芬往外走，出門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眼，陳小北已經(jīng)不怎么哭了，但還是身體一抽一抽的。

    林秀芬：“小樹，醫(yī)院這邊又催我們交費了，說要是再不交錢就要強制出院了，你那邊再聯(lián)系聯(lián)系大車司機，看看他能不能這個月再給點。”

    陳南樹其實早就聯(lián)系過司機了，司機把他賬戶上的余額發(fā)給了陳南樹看，還說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去外地打工了，預(yù)支的一個月的薪水都已經(jīng)在月初給了他們，實在拿不出錢來了。

    陳南樹又能說什么呢，總不能把人逼死，再說以他這樣的性格也做不出來這事。

    但陳南樹還是對林秀芬說：“好，我再催催?！?/br>
    林秀芬將鬢邊的一縷頭發(fā)別到了耳后，陳南樹發(fā)現(xiàn)林秀芬鬢邊的頭發(fā)已經(jīng)全白了，他還記得林秀芬那一頭烏黑如瀑布一般的長發(fā)，不過就是一個月多月前的事，怎么卻像跨越了十幾年的光陰似的。

    林秀芬往病房看了眼，說：“小北是在學(xué)校惹事了？”

    陳南樹想起陳小北干的那些事就窩火，但他還是說道：“沒，小北挺好的，就是擔(dān)心家里成績有點下降，我跟他都已經(jīng)談好了，沒啥事，等過幾天我再給他送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