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肆急著去趕趟交流會，下了飛機(jī)就要與姜語分道揚鑣，找了兩個人送她。

    她墨跡些，從機(jī)場出來一直在看手機(jī)，回了些消息，步子走得慢，到車前驀然回身，李京肆居然還跟在她身邊，方才也是一點點跟著她走過來。

    “你不是趕會議？也不怕遲到?！苯Z說。

    李京肆側(cè)身看她，輕揚眉：“陪你走段路也要趕人？”

    姜語笑了：“你怎么說得好像很委屈？”她打開車門鉆進(jìn)去，向外邊再看眼，“走了?！?/br>
    “嗯?！?/br>
    他還站那兒一動不動，是要看她走了再離開的架勢。機(jī)場外驟然起了陣怪風(fēng)，將他那件褐色風(fēng)衣掀動，頭發(fā)也迎風(fēng)向繚亂，他只身站在那里，靜默看著她。

    姜語想到了伶俜這個詞，那副送別模樣再讓人不由地想出去抱抱他。

    過會兒，姜語遲鈍張張嘴，李京肆就走開身接電話去了，復(fù)又閉上，收了視線，將車門帶緊，讓司機(jī)開車走。

    第37章

    回國姜語還跟吳清妍那邊報了個信, 早幾天回校沒有提前通知她，她還打電話來訓(xùn)過一頓，是怕她擅自跑了。

    偏偏她這個硬性子, 也不好再派人看著。

    姜語原是想歇一陣, 吳清妍那邊又給她安排了場本地邀請會, 折騰了三兩天, 得以癱著。睡得也多了，常是下午才爬起來，破例那天是孟儀來了，好不容易抽的空。

    姜語主要給她帶了整套護(hù)膚用品還有幾盒面膜，她卻獨獨喜歡了一件紀(jì)念手辦，捏著看了又看。

    阿姨調(diào)了兩杯調(diào)制果汁端上露天臺，問她們下午茶想吃什么甜點，姜語不大愛吃甜膩，報了些個合孟儀口味的。

    等阿姨離開了, 孟儀把禮物都收到一邊去, 捧著玻璃杯啜兩口, 不經(jīng)意說：“我還以為你會到處玩段時間再回呢?！?/br>
    姜語說：“和朋友一起去的，也一起回了?！?/br>
    聽見朋友兩個字, 孟儀神情頓住咽了什么話回去, 嘆聲：“說來我都想去玩了?！?/br>
    姜語瞥她：“去唄。”

    孟儀放下杯子，整個人往軟椅里陷，“過段時間吧，我們倆一起去?！?/br>
    姜語點點頭, 沒說什么。

    過會兒阿姨再上來, 承放了幾份甜品在她們中間的小桌，讓她們有事再叫喚就離開了。

    孟儀嘗了幾口提拉米蘇, 稱嘆：“你家阿姨自己做的嗎？手藝還不錯啊。”

    “阿姨什么都會點，我這兒圖清靜，平常也用不著太多人。”

    “那還挺好的。我那兒就請了好幾個，找個全能還樣樣都過關(guān)的太難?！?/br>
    姜語笑說：“我家這個也是樣樣都去學(xué)過來的?！?/br>
    “能學(xué)成這樣我就覺得不錯了?！?/br>
    孟儀嘗試投喂一小塊過去，被她后仰著搖頭拒絕，歪頭不懂：“你真不嘗嘗？果汁也沒動一口，怎么了今天？見到我就心事重重的樣子。”

    “孟孟。”姜語突然嚴(yán)肅。

    “嗯？”

    姜語坐直了身子，語言組織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又一遍，猶豫很久，說：“我在賭城見到楊子堯了，他犯了點事。”

    孟儀也直起上半身來，略驚眸子看她：“……你知道??？”

    姜語倍感疑惑。

    孟儀松口氣似的，“知道也好，我還斟酌怎么跟你開口呢。他那件事，周聞景告訴我了?！?/br>
    搞半天，兩邊都心知肚明。

    姜語苦笑去了，“忘了有他。楊子堯捅這么大簍子，他巴不得你第一時間知道吧。”

    孟儀唉了聲，胳膊肘撐小桌上，托著半邊臉，“不管這件事跟周聞景關(guān)系有多大，就我看楊子堯那個性格，惹出事來也是早晚。這段時間，就是在跟兩方家中交涉，打算斷了這層關(guān)系?！?/br>
    姜語困惑：“有這么容易么？”期間利益牽扯恐怕是難舍難斷的多。

    “本來是沒有?！泵蟽x斟酌起這件事，難評難斷模樣，“楊家是準(zhǔn)備把楊子堯這事兒封鎖在國外的，但是周聞景燒了把火，楊家兒子在國外蹲監(jiān)獄的事情是傳回來了。楊家是在找關(guān)系撈人，但是境外執(zhí)法，他們兒子惹上的又是那邊開大賭場的老板，周聞景有意對付，他們很難有什么進(jìn)展，這種情況，孟家就是為了自保，也會想盡辦法擺脫的?！?/br>
    姜語默然好一會兒，問了句：“對你，算是一樁好事嗎？”

    “算吧，又好的不那么絕對?！?/br>
    “因為周聞景？”

    孟儀又哀嘆聲：“我一直用已婚的名頭拒絕他，沒想到他真去算計楊子堯。”

    “依依不饒到這種地步，你對他——”

    “理智上我很難對他有什么想法?！?/br>
    孟儀肅然面目看她，“我跟你說過的，他們這種人都很危險，就單論這件事情還不足矣嗎？不專情什么的還只是表象，跌進(jìn)去就很容易被算計。”

    聽到最后句話，姜語征然了。

    而孟儀看她的眼神里開始飽含同情，惋惜，反問話：“魚魚，你呢？你真的有為自己想清楚嗎？”

    姜語一下就愣了。

    很久很久沒有回味過來這話意指。

    相視之間死寂許久，姜語恍惚撇開視線，握起那杯果汁，木然表情啜了幾口，咬著吸管不放，垂眼一時不敢看她，松口問：“是周聞景告訴你的？”

    孟儀默聲陣，算是默認(rèn)，“我崇敬李京肆，只因他是個有手段有謀略的好商人，卻絕不是個好伴侶。他跟周聞景是一樣的人?！?/br>
    姜語聽著卻想笑，看著她無奈陣，“我和他，大概也算不上什么伴侶?！?/br>
    “你同我這樣說的例子還少嗎？我會不了解你嗎？你若是只把他當(dāng)作床伴，婚姻在即，你就會同他早做了斷。到現(xiàn)在算什么？你對他是什么感情？”

    她們相識幾年，性格契合也彼此了解，許多事情都能一語道破。

    這一番就好像把她無視的，躲避的所有問題都剖析出來，一股腦跟千斤錘似的砸她身上。

    姜語腦袋深深埋下去，眉眼凝作一起，甕聲甕氣句：“你別再問了?！?/br>
    孟儀靠回了椅背，氣不打一處來，仰頭看看天又低頭看看地，再落向姜語，“我不是在指責(zé)你，我是擔(dān)心你?！?/br>
    “我知道?！苯Z偏頭看她，“你怕我被他攥在手上，怕我斗不過他?！?/br>
    “那不然呢？你多大他多大，他是什么人吶，你要是讓他毀了怎么辦？”

    “突然間覺得愧對?！?/br>
    “你愧對什么？”

    姜語自發(fā)地笑起來，幾分澀意，把氣氛調(diào)暖了些，“記得誰同我說李京肆是她偶像。頭一回對偶像如此惡意，居然是因為我?！?/br>
    孟儀哼聲：“若不是因為你，光是感情這點，我就從不覺得他們那種人是靠譜的。”

    姜語躺下去，長嘆：“我知道的，到如今，怕是走一步看一步。”

    孟儀睨她眼：“你別到時什么好處撈不著就算了，還把自己搭進(jìn)去?！?/br>
    “……”

    姜語失言偏開她目光。

    這段時間她都不曾與李京肆聯(lián)系，賭城一段，到底是算他給的場浮華夢，如今也想不懂是在僵持什么。

    蓋在桌上手機(jī)接連震動，姜語去翻開看眼備注，再幾分疑惑看了眼孟儀，她敏銳地察覺有什么，豎起耳朵湊近來。

    姜語把主屏幕翻轉(zhuǎn)，是李沅，孟儀攤手困惑，姜語歪歪頭把電話接上，掛在耳邊。客套兩句，再耐心傾聽了什么，一串嗯嗯噢噢飄過去，急匆匆交代要事似的就掛斷了。

    姜語對上孟儀那求知若渴的表情，吐了三個字：“元旦節(jié)?！?/br>
    “什么？”

    “李老五喊我過去吃晚飯的。”

    孟儀覺得稀奇了，笑說：“他這么主動？”

    姜語一眼明白：“是到李家，估計是那邊的意思。他哪能主動，看我的眼神，好比看一疊成堆的文件。”

    “不是吧？魅力不好使？”孟儀笑得抬不起頭，哪還記得剛才的嚴(yán)肅氣氛。

    姜語無奈：“我和他總也沒交集，什么事都是彼此應(yīng)付了。”

    “我也是暈了你們這關(guān)系。”孟儀笑笑，此時拿來調(diào)侃：“感情都放大哥那兒，跟老五相敬如賓？”

    “你這么一說，那股背德味兒又正了?！?/br>
    孟儀被她逗得又苦又笑：“你還有心思搞笑呢?！?/br>
    姜語聳聳肩：“那我總不能哭吧？”豈不是顯得更沒出息。

    話說完是兩個人對著笑了。

    姜語從未想過會因此深陷困囿，暇時會思考，若是她能夠早些反應(yīng)，早些果斷抽離，是不是也就跌不進(jìn)李京肆這處沼澤地了。

    她忽然感到悶躁。

    驀然想到那句所謂的“剪不斷，理還亂”

    -

    元旦當(dāng)晚，姜語如期只身赴約。

    還是之前給李老辦過壽宴的老莊園，不過李老卻不出面今日酒席，老人家經(jīng)不起什么節(jié)日都要折騰的麻煩。

    到場的就父輩三家，不過也甚是熱鬧了，大致一算十來人。姜語在商談訂婚期時見過一面就眼熟了三家長輩，加之出門前吳清妍就再三叮囑，這些人都叫得上稱呼。

    在莊園大院，姜語同李家兩位jiejie碰面。她穿身剪花素藍(lán)的冬長裙，不是亮眼顏色，只顯溫婉，偌大地方一站，還能將人視線引過去。

    三人緩下步子聊了許多，閑談間姜語才知曉三姐李雯有個夫婿，適時就在談及那位因公而沒一塊兒過來。邊上李棠溪就插話吐槽兩句，什么公務(wù)繁忙，抽個空來吃飯都不得。

    李雯拆穿：“我還不了解他，不是在大哥手底下干，大過節(jié)還能壓榨他不成？你姐夫就是懶得來吃念叨?！?/br>
    李棠溪搖頭嘆息：“也是苦了我們小沅沅，想躲都躲不掉?！?/br>
    李雯笑說：“你這話讓他聽見，他一定要哭出聲。不過話說回來……”她左右前后都張望，再看著姜語，“怎的沒見沅沅跟你一塊兒來呢?！?/br>
    姜語也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隨口就謅：“時間上有些誤差，沒讓他來接我，大概是先到了還是在后邊吧?！?/br>
    李棠溪：“哇那他這不合格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