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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4節(jié)

    盧恒聽著她夢(mèng)囈,以及時(shí)不時(shí)傳來的嗚咽聲,他似乎知曉她又夢(mèng)見了什么。

    這般湊近,才忽地察覺,樂嫣瘦了。

    甚至瘦的腕骨突出,肩頭都是骨頭。

    與以往差了太多。

    叫盧恒不由得生出幾分遲疑來。

    她疲憊么……

    她有何疲憊的?

    這夜盧恒很疲倦,幾乎才睡下,天便亮了,他又匆匆起身前往官署。

    廊外滴滴答答的落下雨水,倒是叫這天兒多了幾分清涼。

    盧恒沒吵醒她。

    等樂嫣醒來時(shí),枕邊早已冰涼。

    第4章 委屈

    自侄女來,鄭夫人面上都多出許多喜慶來,連話語都多了幾分。

    叫鄭玉珠與盧錦薇一左一右坐在她身邊,不知道的自以為是她的一雙女兒。

    鄭夫人正說起入京的事宜。

    盧錦薇對(duì)京城沒什么印象,記事起便在永川府,被母親話語中那個(gè)盛世富饒的景象震撼,對(duì)著那處更是生出許多向往和膽怯來。

    “等我們?nèi)肓司?,那些娘子?huì)不會(huì)瞧不起我?覺得我是鄉(xiāng)下里來的?”

    鄭夫人聞言笑了起來,言語中掩不住的傲氣:“誰敢瞧不起你?你兄長(zhǎng)是淮陽侯,如今要做了通政,有幾個(gè)年輕的后生能比的起你兄長(zhǎng)?到時(shí)候給你多做幾套鮮亮的衣裳頭飾,日后你便時(shí)常去京中娘子們的小會(huì),叫她們好生瞧瞧……”

    “可娘你也不認(rèn)識(shí)幾個(gè)夫人,這么些年更是與京城沒有交際,叫我怎么去?”盧錦薇聞言微微咬唇,很是迷惘。

    鄭夫人眼中篤定,將一切都早早安排好了般:“樂氏不就是京城人士,她母親如今雖去了,她到底還是宗親,總有些認(rèn)識(shí)的顯貴。難不成還缺了幾個(gè)帖子?到時(shí)候你也莫要再與她耍性子,一切都跟著她便是?!?/br>
    盧錦薇聽此,不免生出遲疑。

    她還記著母親時(shí)常在她耳邊說的,說嫂子生的一副勾魂輕浮的模樣,只要是有外男之處都要她仔細(xì)盯著,唯恐一招不慎,門第里出了個(gè)敗壞門楣的東西。

    如今母親難不成轉(zhuǎn)頭就忘了?

    鄭夫人淺啜一口茶,眸中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樣,對(duì)著鄭玉珠打趣:“瞧瞧你這表妹,哪里像是我生的?”

    鄭玉珠亦是笑,回著盧錦薇的話:“以往是不在,如今阿恒回來了,嫂子想必是滿心都是阿恒,如何會(huì)有旁的心思?”

    放著侯夫人不當(dāng)?還想上天不成?

    正說著,卻聽打簾的丫鬟朝內(nèi)通稟,倒是少夫人來了。

    叫三人嚇得一個(gè)機(jī)靈。鄭玉珠反應(yīng)最是快,連忙起身來迎。

    ……

    自從嫁入淮陽侯府,樂嫣的晨昏定省總少不了。

    猶記得樂嫣剛嫁來時(shí),每每早上天沒亮就要起床梳洗,再往上房中去請(qǐng)安,服侍婆母用膳,這是最叫她頭疼的事。

    久而久之也習(xí)慣了早起。

    樂嫣早早換上一條粉霞錦緞繡衫羅裙,月白櫻花紋交領(lǐng)外衫,便往鄭夫人房中去。

    往日鄭夫人心疼女兒,哪里舍得叫盧錦薇日日天沒亮就起床的,這日倒是叫樂嫣驚詫,只聽屋內(nèi)笑聲連連,鄭夫人左右手早早都坐了人。

    婢女通稟鄭夫人似是沒聽見一般,還是鄭玉珠瞥見了她,連忙起身來迎樂嫣。

    由于孝期未過,鄭玉珠穿的十分素雅清凈,一身雪白的素衣襦裙,梳著雙花髻。那張與鄭夫人恰似的面龐卻勝在年輕美貌,更是笑意盈盈,性子溫柔。

    使她看起來人畜無害,楚楚可憐。生的果真人如其名,珠輝玉麗。

    平心而論,二人無冤無仇,樂嫣自然不會(huì)討厭她??扇粽f能喜歡玉珠,將她當(dāng)成親姐妹那般,只怕更是不能。

    誰叫鄭玉珠是鄭夫人嫡親侄女呢。

    樂嫣朝鄭夫人請(qǐng)安行了個(gè)禮,又聽鄭玉珠在樂嫣身后細(xì)聲道:“姑母頭疾離不得人,是以我來的早了些替姑母調(diào)理?!?/br>
    這似乎是解釋了她來的如此早的原因??陕湓卩嵎蛉硕淅?,則是成了樂嫣不滿鄭玉珠來的早了,才惹得她開口解釋。

    鄭夫人朝樂嫣投來淡淡一瞥,眉心蹙起:“旁人都來的早,連錦薇都早早起了,只是你這兩日是如何了?今日如此,昨日接恒兒時(shí)亦是如此?!?/br>
    樂嫣低眉順眼,慚愧掩唇一笑。她知曉這婆母只是來訓(xùn)斥她的,而不是來叫她解釋的。無論她如何解釋,鄭夫人心中早已給她定了罪。

    “兒媳耽擱了些時(shí)辰,倒是耽擱了用膳的時(shí)間?!睒锋添?biāo)浦?,干脆喚女婢們呈上早膳?/br>
    早點(diǎn)吃完,她早點(diǎn)回房去補(bǔ)覺。

    鄭夫人拉著鄭玉珠與盧錦薇往她左右手邊落座,樂嫣卻坐不得,只能直直站在桌旁,給婆母布菜。

    樂嫣早已習(xí)慣,只恭順地上前布筷,將每樣菜都夾了一筷子送去鄭夫人碗里。

    她這般柔順模樣,仍不見鄭夫人面色好轉(zhuǎn)幾分,卻是又開口喚樂嫣去給她乘粥。

    樂嫣笑著接過女婢手中的湯匙,便聽廊外腳步聲匆匆。

    “夫人,二爺回來了……”

    她微微側(cè)首,見有一人影掀起珠簾跨入內(nèi)室。

    外間才落了雨,盧恒該是才從府外趕著回來,鬢角也沾染了些濕氣。

    他站在屏風(fēng)前,眉眼沉沉,一身清峻。

    “恒兒回來了,快些坐下來一道用膳。”鄭夫人瞬間滿臉喜色,喚盧恒過去。

    盧恒卻是走到桌前,接過樂嫣手中的勺,躬身給鄭夫人盛粥布菜。

    鄭夫人可舍不得叫兒子來伺候,連忙說著不用,叫他只管坐下用膳。

    盧恒卻仍是道:“兒子離家許久,伺候母親用膳天經(jīng)地義?!?/br>
    他是侯爺,更是府上唯一男君,這般舉措自是惹得盧錦薇鄭玉珠二人窘迫不已。

    鄭玉珠亦是站了起來,將一旁的粥食盛來給盧恒:“姑母晨起時(shí)總食欲不佳,可先用些開胃補(bǔ)氣血的粥食,再吃旁的?!?/br>
    “還是玉珠你有心?!编嵎蛉水?dāng)即稱贊感念起來,很是開懷。

    盧恒卻繞去樂嫣面上,見她孤零零站著眉眼一片落寞,不由喚她坐下用膳。

    樂嫣見此自是二話不說就坐下,她又沒喜歡伺候人的毛病。

    鄭夫人笑意微僵,問盧恒:“官署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兒不成?成日見你一大早就出門了?”

    這般說著,眼神還朝樂嫣瞧了一眼,只怕是想從兒子嘴里再聽些抱怨兒媳的事兒。

    盧恒替鄭夫人不急不緩盛粥布菜:“兒子是剛得到通政司急信,南師大捷,開朝只怕要提前。圣主神睿篡御,英武外發(fā),此去南征日久,天下政務(wù)積攢,朝臣變動(dòng)。通政司讓務(wù)必盡快出發(fā),耽擱不得。”

    鄭夫人聽此言,著急問他:“那你是什么章程?這般著急?”

    盧恒似乎是有了決斷,道:“兒先與樂氏入京,等京中安置妥當(dāng),再來接母親與兩位meimei入京。”

    作壁上觀的鄭玉珠笑意一僵,心急如焚,連忙求救一般看向盧錦薇,盧錦薇自來沒什么腦子,極容易就成了她的槍炮。

    “阿兄說什么?入京就只帶嫂子?我與母親表姐,我們?cè)趺崔k?”

    盧恒以往很是寵溺自己的meimei,但卻也分得清主次,他沉聲道:“這回我赴任多少人盯著我的過錯(cuò)?還想叫我惹人耳目?”

    盧錦薇面色通紅,幾乎就要哭出來,惹得鄭夫人連忙哄起來。

    “叫你晚幾月罷了,又不是不叫你去,你哥哥素來疼愛你,你著急什么?倒是你要趁著機(jī)會(huì)好好學(xué)學(xué)管家,等入了京,什么規(guī)矩倒要不出差錯(cuò),不然日后京城女眷的宴席,你這般咋咋呼呼只怕要叫人笑死?!?/br>
    鄭夫人也并非一般婦人,聽出了些意思,無非是盧家鄭家立身不對(duì),如今朝廷才同黔南那邊兵戎相見,她們?cè)摫苤┎攀恰?/br>
    鄭夫人眸光掃過樂嫣。

    樂氏,出身宗親,倒是無需顧忌。

    兒子日后往京城去,只怕仍是需要她這位夫人……

    ……

    不覺間幾日匆匆而過,瑯玕院中奴婢們忙著收攏箱奩,備用馬車。

    樂嫣當(dāng)年嫁來侯府時(shí),光是箱奩足足抬了兩百多抬。后母親去世,朝廷收回了皇莊封地,卻也另外賞賜給她許多金銀,再加上母親留給她的那些,綾羅珠寶難以估算,光是樂嫣手頭上的金銀,竟足足有六百斤。

    如今這些金銀卻成了最叫一群人頭疼的事兒。

    回京赴任,田鋪莊子倒是好處置,叫信得過的仆人繼續(xù)看管著便是??赡切┙疸y珠玉動(dòng)輒幾十箱,不另派鏢局押運(yùn)都不安心。

    樂嫣仰在玫瑰塌上,忍不住笑道:“如何輕簡(jiǎn)只怕都叫您頭疼,更叫我無奈的還有,盧恒還與我說叫我入京后謹(jǐn)慎些,說是南邊兒才打完仗連上京都緊縮著手腳度日,叫我萬萬不能惹得旁人注意,還勸我將下人裁了些出府。”

    這事兒想來也知,二人自是不歡而散。

    盧恒嘴上不說,心里必是覺得她奢靡成性。

    可樂嫣這些年許多事都不從拒絕盧恒,這事兒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她總不能連自己的奴婢們都守不住。

    珍娘也不好多說夫妻二人間決定的事,她這幾日總是另一事心中狐疑。

    自前幾日鄭表姑娘入府,珍娘心中便警惕起來,差人多番打探,原以為只是隨意打探一番的事兒,不想?yún)s是出師不利。

    侯府上知曉此樁事的人甚少,幾日功夫,動(dòng)用了不少人手,卻也只打聽到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兒。

    有鄭夫人院中老仆收了錢才說漏幾句,道是知曉鄭夫人有位女侄,三歲喪母就被鄭夫人憐愛親自接來府上住著,后面又是一路從京城跟到了永川。這般在永川侯府一住就是好些年,直到后邊父親續(xù)弦,她才回了鄭家……

    鄭家還有幾位女侄?想來不就是鄭玉珠么——

    這幾日珍娘又才輾轉(zhuǎn)知曉一樁事兒,原是那鄭家舅老爺續(xù)弦可不是幾年前,鄭家舅老爺?shù)那捌奕サ脑?,不過第二年就續(xù)娶了一位……如此說來,與鄭玉珠回去的年歲如何都對(duì)不上。

    再問,眾人卻紛紛像是被封了口,什么也問不出了。

    珍娘打聽至此心中隱隱有了不妙之感,奈何什么證據(jù)也無,更不知該如何提醒樂嫣。

    她只與樂嫣道:“還有許多莊子如今沒脫手,這處交給誰我都不安心,務(wù)必叫我親自盯著。那些名貴物件要看他們一件件搬走我才安心。還有這處院子,到時(shí)候總要留下幾個(gè)人手看顧,等這一切都處置妥當(dāng),只怕都來年開春了……”

    樂嫣不想珍娘竟是不隨著自己一同回去,她開口挽留幾日,珍娘都絲毫不松口,無奈之下樂嫣也不作他想。

    是啊,若是旁人家里,總不需這般跟防著黃鼠狼一般防著,可盧府到底不一樣。

    可淮陽侯亦是她公爹,以前犯了事許多金銀都平白搭了進(jìn)去,那些年入不敷出,滿府人口都等著嚼用,再多的余錢都耗費(fèi)的干凈,她瞧著鄭夫人院里的清簡(jiǎn),猜也能猜到盧府只怕早成了一個(gè)空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