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6節(jié)
不送他的玉珠表妹,來招惹自己來了?? 盧恒哼笑了聲,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個圓滾滾的物件來。那是一個不足一寸寬圓乎乎的鎏金香盒。 樂嫣有些不解,盧恒卻朝著她身邊坐下,他有些主動的朝她為前幾日的事道歉。 “回來好幾日,我竟將此事都忘了。喏,路經(jīng)虞州買的,你打開看看?!?/br> 永川買不到好胭脂,樂嫣與他已經(jīng)抱怨過好多次。 他本來買了好幾盒,不巧因公務(wù)路途顛簸,還不慎落了水,其他的都丟了,只剩這一盒。 樂嫣將香餅緩緩展開,見到上面一層緋色香粉顏色透著幾分深漬水痕。 她有些嫌棄道:“拿濕了水的來糊弄我?” 盧恒作勢要拿回來,“你不要便算了,拿給我我去丟了?!?/br> 樂嫣連忙護(hù)著,她抬眸看向他,先前寂寥的眸中生出幾分光亮。 盧恒生有一雙黝黑星目,笑起來時,眸中泛著潤澤光芒,清澈漆黑。 樂嫣依稀能瞧見里頭嵌著自己的小影。 她道:“算了,它顏色我還挺喜歡的,就先擺著吧……” 盧恒總是這般,在她惱恨他時,總能又做出些叫自己無措的舉動。 盧恒只是垂著頭,靜靜的眸光看著她,瞇眼笑了笑。 二人間氣氛漸漸緩和許多,許多動作都好似回到了從前。 車外卻是不合時宜的下起了瓢潑大雨。 這些時日的這些風(fēng)雨,總是沒有一點(diǎn)前戲,忽如其來的一下子全來了,叫一群人避無可避。 盧恒聽見聲響伸手掀開車簾,果真見車窗外的風(fēng)聲大起的雨水落下。 他蹙眉,連忙吩咐人去尋處短亭躲雨。 黑云低沉,風(fēng)席卷曠野,雨點(diǎn)如蠶豆般,噼里啪啦的落下,伴隨著陣陣電閃雷鳴。 如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哪兒那般容易尋到短亭? 屋漏偏逢連夜雨,短亭遠(yuǎn)遠(yuǎn)不可見,被盧恒派去護(hù)送鄭玉珠的護(hù)衛(wèi)滿身泥水趕回來報信,“二爺,不好了!后邊兒二十里,山路塌了,正是玉珠姑娘經(jīng)過的路,我們也不知如何去尋玉珠姑娘……” 那護(hù)衛(wèi)話音一落,盧恒面色蒼白,樂嫣神情也未免跟著有些驚訝。 她轉(zhuǎn)眸去瞧盧恒,果然見到他陰惻惻地,低沉著眉眼。 明明才是二十有二的年輕郎君,這般倒像憑空長了十歲。 成婚兩載,樂嫣從未在盧恒面上見到這幅驚慌擔(dān)憂的神情。 她輕輕抬眸,等著他說。果不其然,沒出幾息盧恒便偏過頭來,朝著她:“阿嫣,往前十來里便有驛站,你先往驛站去歇息,我回去尋玉珠?!?/br> 樂嫣在他這般語氣下,竟有些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兒,心中升起愧疚來。 心想自己不該意氣用事,不準(zhǔn)他陪同他表妹前去? 可……如今那路這般兇險,若是叫盧恒一起,他又能避免的了的? 若是壓著,兩人只怕都壓著了。 “那你喚隨從過去,你去又能如何?那般兇險,若是又要塌……” 盧恒眼眸瞬間變得冰冷,幽幽落向她,抿唇不語。 樂嫣覺得自己不爭氣,在他這般冷待之下,有些像是要爭奪糖果的小孩兒,伸手牽住他衣袖,去哀求他:“不如多叫幾個侍衛(wèi)去。你聽,現(xiàn)在外邊在打雷,我可最害怕打雷了,你讓你的護(hù)衛(wèi)去尋她……” 她生平?jīng)]什么怕的,唯獨(dú)害怕打雷了,又是這般荒郊野嶺的,叫她如何敢離了他? 她以為盧恒是知曉的,知曉自己的恐慌絕望。 “原來你也知,雷雨天駭人!” 卻不知盧恒忽地朝她沒頭沒腦的一句,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樂嫣眼中莫名,卻也著實(shí)被他這句責(zé)罵下了一跳。 在她失措間,車簾已被盧恒大力掀開。 她手指滯在半空,眼睜睜見那截衣袖從手間滑落。 外間細(xì)細(xì)密密的風(fēng)雨侵入,吹得樂嫣鼻尖酸澀,一道閃電打下。 她也不知如何,長長久久的忍耐,竟叫她心里許多委屈痛苦,幾乎是哀求著挽留他,“你能不能別走……” 可任憑自己撕破嗓子,那個背影也沒有停留。 樂嫣眼睜睜看他冒著雨水一步步消失在她視野里。 這一刻,樂嫣只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可憐的棄婦,被丈夫拋棄在了半路,荒野的地方。 不知像是無頭蒼蠅東轉(zhuǎn)西轉(zhuǎn)多久,甚至連馬車車輪都陷入水坑里,許是天公可憐起他們一行人,雨竟是漸漸停下。 天幕依舊陰沉,濃云陣陣,外間分不清晝夜。 誤打誤撞,那處驛站竟是近在眼前。 春瀾守意二人原本跟在身后的馬車中,如今見到除了她二人,竟只剩下兩個趕車的馬夫,其中一個還是護(hù)衛(wèi)朱子暫時充當(dāng)?shù)能嚪?,?lián)想起方才的喧鬧,還能有什么不明白? 表姑娘出了事兒,二爺派遣了大半的侍衛(wèi)過去? 春瀾忍著惱火上車來扶樂嫣下馬,偏偏這事兒還說不得,人家說不準(zhǔn)就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兒。 “娘子,前面就是客棧,我們先不管這車了,交給朱子就是,我們下去歇著?!?/br> “好人不長命,禍害才遺千年,你瞧著,那玉珠姑娘能出事兒才怪,只怕活得比誰都好!咱家二爺也越來越長本事了,把咱們家娘子丟這鳥不拉屎的地兒……”守意擱那兒劈里啪啦的嘀咕。 春瀾聽她越說越難聽,連忙呵斥住。 “你這幾日越發(fā)放肆!前幾日打人的事兒尤嫌不夠如今連二爺也敢編排,真以為珍娘沒跟來就沒人能管得住你?等珍娘趕來,看我不告你!” 守意如何會怕春瀾,扯著嘴角繼續(xù)嘲諷:“你就只會罵我,不知道罵旁人!” 樂嫣聽著婢女們吵鬧的話,更是面露難看,只覺得自己不堪到了極點(diǎn)。 自己何曾這般低三下四去懇求過? 她求他不要走,他卻頭也不回。 若是被守意春瀾知曉她方才的舉措,只怕心中要憐憫可憐她了! 她更擔(dān)憂自己方才那可憐的模樣叫旁的侍衛(wèi)聽了去! 那般干脆叫她再不見人得了! 她想的太久遠(yuǎn),太生氣,生氣到她鼻尖酸痛,險些痛哭出來。 樂嫣連婢女們也不等了,她走的踉踉蹌蹌,裙擺被泥水染透也無所覺,冒著雨水往客棧門前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去。 身后的守意與春瀾往車下收拾行囊,一邊喚她,她卻并不想停留。 她甚至不想在繼續(xù)這程行程,她不想去上京去,她更不想回盧府…… 樂嫣猛地后知后覺,驚詫起來——她如今還能去哪兒? 天大地大,竟好像沒了她的容身之所。 樂嫣有些悲哀的想,自己的丈夫是不是快要沒了。 …… 泥水又濕又冷,明明是夏日里,卻比寒冬臘月也不遑多讓。 她的的繡鞋被泥水染濕,每走一步,都往外擠著水,一直冷到她心底。 看山跑死馬,驛站看著近,走起來卻如何都走不過去,視線中一小段距離,竟叫她走了許久。 一陣疾風(fēng)拂過,天空好似落下一陣泥雨。 她的身側(cè)遠(yuǎn)方忽地傳來聲聲震動,似是驚濤駭浪,那聲音由遠(yuǎn)及近不過片刻,漸漸清晰起來。 天際暗淡的地平線,一聲聲宛若雷霆的戰(zhàn)馬嘶鳴,一支約莫數(shù)十人的騎隊狂飆塵卷,颯沓如流星。 烏騎踩濺起積泥,他們速度很快,很快,只不過眨眼間就離得十分近了。 樂嫣立在路中,微微慌神想著自己是不是堵住了路,要不要避開…… 她這般想著,便斂著裙袖往小道一側(cè)挪了挪。只是不想那領(lǐng)頭首領(lǐng)一馬當(dāng)先亦有讓路的舉措,二人這般竟是撞去了同一處。 樂嫣氣息一窒,只覺得今日命要交代在馬蹄底下。 來的太快,再多的冷靜,直面上肌rou虬扎的高頭大馬雙蹄貼面的那一刻,樂嫣也是雙膝發(fā)軟,緊緊闔上了眼眸。 半晌,仍沒疼痛感落來—— 甚至樂嫣都能察覺到自己臉上涼颼颼的落下了雨。 她惶恐的慢慢睜開眼眸,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那張巨大馬臉上。 一匹通體漆黑的駿馬鬃毛光亮,威風(fēng)凜凜,朝她噴赤著guntang鼻息,沖她齜牙咧嘴低鳴著。 口水都快要飛噴到她的面頰上。 仿佛是在嘲笑身前娘子的愚蠢膽小。 忽聽“噼啪”一聲悶響,它的主人狠狠朝它抽了一鞭子,直叫那馬一聲底吼,立的規(guī)規(guī)整整,再不敢玩弄那嚇得腿軟的娘子。 樂嫣這才察覺到那道朝她投來的眸光。 一道居高臨下,毫不避諱的眸光。 像只鷹隼,像頭惡狼。 她眼睫微顫緩緩掀眸,入目的是一雙牽扯韁繩的手。 那只手很瘦,很長,骨節(jié)凸起處幾處傷疤,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力量。方才便是這只手,單手勒繩在馬蹄落下的一刻,極力控轉(zhuǎn)了方向。 腰跨環(huán)首刀,足蹬烏金靴。 雨水浸透深玄直裾,素銀躞蹀帶束出身腰。 肩脊挺括、腰身窄緊。 挎衣之下,是一雙緊實(shí)修長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