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9節(jié)
樂嫣還想再勸,一陣狂風(fēng)席卷著刮來,她頓時站立難穩(wěn),裙擺衣袖都呼啦啦往里頭灌著風(fēng)。 阿六方才可是親眼見風(fēng)將馬廄房百來斤的茅頂兒給掀了去,茅頂尚且如此,娘子這副單薄的身子骨,焉能有茅頂重? “這處是風(fēng)口,妖風(fēng)大的咧!娘子別管我,先回去歇著!” 樂嫣才梳齊整的隨云髻更是叫那些風(fēng)刮得四處亂飛,她見著實扛不住,也不好再給人添亂,急忙往回走。 卻不想這一時一個模樣的鬼天兒,毫無預(yù)兆,樂嫣前腳才出馬棚,后腳狂風(fēng)卷著雨水嘩啦啦而至。 樂嫣只覺身子一涼,再一低頭裙擺就變了顏色,狂風(fēng)裹挾她的衣裙,將她恨不能刮去天上。 她虛活十幾載,還是頭一回體會過踩踏風(fēng)云之端,幾步間被風(fēng)吹得踉踉蹌蹌,如何也穩(wěn)不住身形,險些一頭栽去了泥水里。 雨水嘩啦啦落下,朦朧了她的視線,只聽身后腳步聲,她回頭瞥見后面走來一個撐著傘的身影。 見那人也是一身黑,她便以為是阿六來接她的,連忙蹣跚鉆去那把傘下。 風(fēng)雨來的太快,太急,樂嫣只覺得眼睫上都落滿了雨水,睜也睜不開。她縱使控著自己的身子,一個瘦弱的娘子如何抵得住這般的狂風(fēng)。 兩步間幾乎是撲跌進了阿六的懷里。 一臉埋入男子堅硬的胸膛,樂嫣心中羞愧欲死,想掙脫開來卻難穩(wěn)得住身形。 好在阿六那雙鐵鉗一般的大掌鉗著她手臂,她才慢慢站穩(wěn)腳。 樂嫣察覺出些許不對勁來。 阿六雖生的高大,卻也不是這般高…… 她挨得近了,那身影高大奇?zhèn)?,竟替她遮擋下了所有迎面席卷來的風(fēng)雨。 鐵鉗一般的胳膊,寬闊強健的她幾乎能聽見砰砰跳動聲的胸膛…… 耳畔風(fēng)聲呼嘯,大雨如注,樂嫣的心卻提起來,她一驚急忙抬眸看個究竟,陷入她眼簾的,可不正是昨夜那男子?? 兩次匆匆一見,他都遮遮掩掩,沒叫自己瞧得清楚。這回,她卻瞧清了那張面罩下的容貌。 那是一張極為深邃冷俊的面孔。 鬢如浸墨,眉似凌鋒,端的是一副叫人過目不忘的金相玉質(zhì)。 這般近的距離,她總能觀察的仔細(xì)。見他眸色灰綠……那般的瞳色,倒是叫她不由瞳孔一縮,只覺得似曾相識。 甚至有些身份呼之欲出。 可仔細(xì)一想,這般瞳色的人著實不罕見。 前朝末年,胡人兵戈擾攘,幾乎打下了半邊中原,后來國土收復(fù)之下,總有許多兩族血脈相連。 甚至本朝也有許多外族官員在朝為官做宰。 樂嫣安靜的想,難怪這人生的這般的巍峨,不同于時下以潔白清瘦為風(fēng)尚的男子。他逼面而來的肅正巍然,甚至叫她不敢對視上他的眸光。 她眼睫微顫,便垂下眼。 “公子捎我一程……” 她低垂著頭卻能察覺那人神色難以捉摸,他似是不愉自己這般不請自來。 只是那傘面遲疑幾瞬,卻終朝她傾覆而來。 男子雖愿施舍她半張傘面,卻并不同她說話,更不愿將就她,只在她停穩(wěn)腳步后便面帶漠然,頭也不回的大步淌著風(fēng)雨。 他的步伐沉穩(wěn),闊大,每邁開一步,幾乎都要叫她小跑幾步才能追上。 “等等,等等……” 她嗓音著急,而又難掩本音,柔膩地茸茸地,從身后一聲一聲傳來。 樂嫣步伐完全跟不上,落后就要挨雨,只能一路小跑緊緊跟著,她生平十七年只怕還沒這般倉促著急過。 一段不長的路程,卻叫她跑的氣喘吁吁,險些連淚水都要嗆出來。 她卻也注意到身前男人腳步漸漸緩下。 這男子雖嚴(yán)肅了些,卻是個心善的。 樂嫣心道。 只是她這念頭很快就顯得單純可笑。 直到她隨著他的步伐重新回到那片青墻綠瓦之下,四周緩緩岑靜下來,隔著屋檐瓦片,風(fēng)雨都離得遠(yuǎn)了。 樂嫣甫一站穩(wěn),連忙松開手中那緊攥了一路的衣袖。 “多謝……多謝公子襄助?!?/br> 女郎一身香妃輕紗繡著折枝堆花的花裙,濕漉漉貼合在腰身上,屈膝時,腰肢細(xì)而柔軟,像是沒生骨頭。 本就是血氣方剛的年紀(jì),殷瞻甚至沒聽清她說什么,只覺含糊應(yīng)了一聲。 他狀似不經(jīng)意抬眸,看向那張眉眼。 鴉黑披散,櫻唇半攝,水痕透過花萼裙勾勒出秾纖合度的腰身,曲線玲瓏。那嬌艷欲滴的眉眼偷偷抬頭看他一眼,又馬上低下去。 這種小動作,竟與記憶中某些片段重疊。 殷瞻略微瞇了瞇眼,自己是不是……什么時候見過她? 在何處見過? 他垂眸沉沉看了她片刻,許是那娘子方才走的倉促,如今耳鬢幾縷發(fā)絲垂下,胸脯起伏不定,連白嫩嫩的臉頰都浮出幾分粉紅。 他似乎都能聽到那秀氣瓊鼻里發(fā)出咻咻的喘息聲。 像一只才逃脫狼口的驚慌小獸。 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是看的他心浮氣躁。 這雨天,當(dāng)真是悶熱的緊…… 第10章 莫哭 許是淋了雨水,身前娘子鼻尖通紅,捂著鼻子蹙著眉,偏偏半日也沒聽她打出噴嚏來。反倒是叫他聽見身后有腳步聲踏來。 殷瞻側(cè)首過去,到是叫站在他身前的樂嫣瞧見,后廈間竟有好幾名男子龍騰虎步踏來這處廊檐下。 這般才叫樂嫣驚覺二人舉止太過密切,自己幾乎是整個身子都藏在他的身影里,而且還是這般渾身濕漉。 樂嫣面上一陣赧紅,連忙從男人的身影里小步挪出來。 殷瞻身軀高挺又是一身深色寬袍,往那兒一立如同一堵墻般,方才是連樂嫣一絲衣裙都露不出來,遮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 只是她這般倉促的退開來,又是這番面色通紅的模樣,落在眾人眼里,如何看如何都覺得詫異,驚駭。 一個渾身濕漉的娘子——從主上懷里鉆出來??? 一行人眼光忍不住跟著樂嫣撇過來,凝上她受驚后抬起的雙眸。光是一雙眼眸,便明凈剔透,媚惑叢生,更遑論那面龐身段。 常年住在軍營中的將領(lǐng),一時間見到如此模樣的女子,都難免有些昏亂愣神。 心道怪不得,怪不得連主上也…… 不,不對! 主上什么國色天香沒見過? 怎么會是個見色起意之徒? 樂嫣面皮薄的緊,光天化日之下濕身被一群人瞧著,她連忙以袖掩面,自己濕透的身子重新往男人身后藏了藏。 兩人的身影,貼的那般的近。 一時間,眾人更是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放。 樂嫣只覺得頭上頂著一把懸刀,將落未落,卻見身前男子微微揚手,樂嫣便撇見那群不男子們一個兩個轉(zhuǎn)過身去,只留自己一排黝黑的后腦勺。 “這幾日風(fēng)雨大,姑娘若是無事便不要出房門?!?/br> 頭頂傳來一句冷肅而又深沉的嗓音,這還是樂嫣頭一次聽到他說話。 他的聲音,原是這般的穩(wěn)重。 樂嫣又覺有些好笑,這男子竟喚她姑娘? 他連未出閣的娘子與已婚婦人都辨不出么…… “多謝公子提醒?!睙o管她心中如何,樂嫣仍是朝他揚唇道謝,便捉裙朝著另一側(cè)跑去。 她跑的有幾分快了,垂落的長發(fā)像是一匹綢緞,在腰臀間搖曳奔舞。 檐角雨珠飛灑,自層層疊疊灰瓦落下,甬道上地板縫隙里積滿了雨水。 殷瞻眸光緩緩收回,倏忽之間瞧見水坑里孤零零落著一顆鮮紅剔透的玉珠。 他多看兩眼,才認(rèn)出那是一顆紅珊瑚。 這分明是方才那個女子佩戴的耳墜,如何掉了? 他心生不悅,只覺這一而再再而三的偶遇,十有八九就是是那娘子刻意為之的事——包括這只耳墜。 他并不會理會此事,可手卻比心思快了一步,俯身便將那孤零零的紅珊瑚撿了起來。 “主上?” 皇帝這日接二連□□常的舉動,叫幾個隨從都忍不住紛紛湊上前來,想要替皇帝查看。 許是人太多,一個個眼巴巴看著,皇帝不好再細(xì)看,索性將手中那枚耳墜扔去給一旁的都統(tǒng)。 他神色難以捉摸,一雙眸深幽的似一灘濃墨?!澳萌ィ€給方才那娘子。” …… 樂嫣帶著滿身濕氣回房,腦子里亂糟糟的一通,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守意呼聲。 “都說了今日走不掉,您還就偏偏不信跑下去瞧,這下好了,全身都濕了!娘子趕緊換下衣裳洗個澡,當(dāng)心著涼?!?/br> 守意說著就與春瀾二人去樓下抬熱水上來伺候樂嫣沐浴。 樂嫣連忙將濕透的衣裙脫了,等水放好了跑去浴桶里泡著,交疊著雙臂撐著浴桶邊,浸在溫水中闔眸不語。 守意上前將溫水緩緩淋去她的香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