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24節(jié)
知曉樂嫣失了公主庇護,只怕如今是要灰頭土臉的回京,五娘子興奮的許久睡不好覺。 腦子里過了許多話頭,恨不得將這只落毛鳳凰狠狠羞辱一通。 可見到樂嫣那張臉時,先前打好的腹稿通通都說不出來了。 她心中愈發(fā)憤恨,想不明白為何同是堂姐妹,她父親比叔父也不差在哪兒了,記憶中那位公主叔母更算不得是什么傾國傾城的相貌,也只是清秀之姿罷了…… 怎么到了自己這兒,竟比樂嫣生的差了許多? “六丫頭,你可叫老身好等?!鳖^發(fā)花白的樂老夫人一副精神矍鑠模樣,由孫女攙扶著起來。 那雙老眼望像樂嫣時,亦是滿眼驚詫。 饒是她如何也沒料想過,曾經(jīng)那個她看不上眼的丫頭,長開后竟如此光艷動人。 樂老夫人唇角笑容在看到樂嫣那副容貌后,略顯僵硬。 樂嫣瞧著自己祖母那頭花白的頭發(fā),心中感慨一句,人老了,卻還是那雙一如既往,陰勾勾,貪婪的眼眸。 她丹唇輕揚,勾起一絲淺笑,似一層紙糊在唇上,一笑就要扯出皺褶破出洞來。 “祖母怎么來了?” “你這孩子,回京這些日子,為何也不回府一趟!莫不是瞧不上我們不成?”老夫人語氣中帶著隱隱不愉。 樂嫣依舊笑得明艷,將上回告訴曹嬤嬤的話又重新拿出來糊弄老夫人一遍:“這不是孫女路上染了風寒么,如今仍沒好全。我怕上門染給了祖母,這才想著等過幾日再去探望。”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五娘子忍不住便戳穿樂嫣的假話:“你又是騙誰呢!前幾日宮宴六meimei聽說可是也去了?怎么你有風寒還敢往宮里跑?不怕將風寒染給了宮中貴人?” 樂嫣遭戳穿倒也半點不生氣,她對這位喜歡妒嫉的堂姐早沒了印象,如今瞧見著這位堂姐陰陽怪氣的話,她更是懶得回一句。 小時候那些愛恨嗔癡,在成年后看來都是矯情的。 如今她惱恨厭煩的人太多太多,這位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堂姐,壓根排不上號兒。 樂嫣朝著一處空著的交椅處落座,與三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卻也叫人無可指摘。 樂老夫人不準這個孫女繼續(xù)說下去,唯恐惹火了樂嫣,自己白來一趟。 畢竟當年樂嫣的脾氣,眾人可是親眼目睹的,幾年沒見瞧著斯文規(guī)矩了許多,可誰又知是真是假? “身子可好些了?瞧著你這面色蒼白,只怕是氣血差了些吧?你丈夫何時下衙?何時叫他往府上去一趟?” 樂嫣不厭其煩回答著樂老夫人許多話,見到樂老夫人對自己的噓寒問暖,她只覺得諷刺的緊。 她也充分發(fā)揮了這些年從鄭夫人處學來的活計,答非所問。 一通下來叫樂老夫人說的嘴角冒泡,問了許多要緊的事兒,卻屁點兒有用的消息都得不出。 到最后,樂老夫人只能壓著火氣,一杵拐杖哀嘆一聲:“你這孩子什么都好,唯獨就是這氣性太大,長公主也去世這么些年了,你在永川過的是何日子?父家離得遠,兄弟也沒得,只怕也是受盡了婆家的氣,卻從不與我們說一聲?傻姑娘呀!如今你可是懂事了些?你該知曉些事兒理了,就該明白什么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天光朗朗,樂嫣甚至叫這日頭曬得有幾分恍惚起來。 瞧著樂老夫人說話時氣都不喘唾沫橫飛的模樣,她連手中的茶水也不敢繼續(xù)喝下去了。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樂家一群爛泥扶不上墻的,能給我什么榮?” 守意也接著道:“就是!別都是想著沾我家娘子的光吧……”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好似隨口笑說了這么一句,叫老夫人胸口都跟著疼了起來。 老夫人壓住怒火,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抽動:“六丫頭!你覺得祖母是為了樂家著想,可難道不也是為了你著想?好在如今天家還記著爵位之事,若是再晚幾年,只怕沒這個機會了!你這孩子這回可不能再糊涂了,公主身子骨差沒有福氣沒能給你生個弟弟,那些都是你最親的兄弟,親兄弟姐妹哪里還能有仇的?你這丫頭就是離得遠了聽信你母親的那些話才與自己的親兄弟不親近!我就叫幾個小娃娃去你身邊陪你這個做jiejie的玩玩,感情都是處出來的,你有一個承了爵位的兄弟,日后婆家才沒人敢欺辱你……” 樂嫣聽到這老婆子這般不肖掩飾的話,沉了眉眼,連臉上的假笑都不再繼續(xù)了。 她抬起下頜,唇角抿的緊緊的:“嗬,祖母可是說完了?” “沒說完就繼續(xù)在這兒說吧,只是我頭疼,恕我不能奉陪,便先回房歇著了?!?/br> 樂嫣作勢便要走,樂麗連忙攔著她的去路。 “樂嫣!你怎么對祖母說話的?” 若非守意幾個攔著,樂麗只怕恨不得指甲都戳到她面上來:“你為何要如此從中作梗?這對你究竟有什么好處?莫非,你還想爵位傳到你孩子上頭去不成!簡直是癡人說笑!” 樂嫣不由地挑眉看了她一眼,她那雙眸子生的好,冷冽時光輝流動,自有一副囂張跋扈極不留情面的風流,直叫她那位堂姐一下子話都吞咽了回去。 樂嫣卻是不同她說這些事,只是冷笑一聲:“對了,還有一事正巧一并說了。母親在京郊私宅有處溫泉莊子,這幾日我身子不適正想去泡泡。祖母伯母今日來也巧了,我便差人送你們回樂府去,順便將那處地契取過來,也勞煩您們再來回跑一趟——” 樂嫣這話一出,幾人均是面色大變。 京郊的溫泉莊子! 京城的溫泉通通就那么一小塊兒,全被王公顯貴早早圈地圈了去。就公主府的那處溫泉莊子,只因善化長公主身子不好,需要泡溫泉靜養(yǎng),太祖爺便從皇莊里給孫女圈出來的一塊兒! 后來善化去了,封地收回了,公主府亦是收回了。 可那處莊子卻是實打實的地契,誰也收不走的! 一年四季都能種植新鮮的瓜果蔬菜,京城天氣冷,那些新鮮瓜果蔬菜便是達官顯貴都得不到,更遑論是樂家? 樂家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個莊子,這些年逢年過節(jié)的四處送禮,都叫旁人艷羨。 叫人吃進肚子里這么些年的東西,誰愿意再吐出來?更遑論還是那么會生錢的金疙瘩! 樂老夫人與大兒媳對視一眼,大兒媳連忙便出來打馬虎眼:“六丫頭真是見外了,誰還能搶你的不成?你想來隨時來便是。提前一日跟我們傳個消息,我叫你那嫂子去給你收拾一間出來,保準叫你住的舒舒服服的?!?/br> “只是……只是你堂兄與你堂嫂才成婚,六丫頭也知曉的,你的堂嫂出身富貴,是撫州州牧大人的千金,南邊兒嫁過來的,最最受不得凍。咱們家拿不出什么好的招待,這小夫妻二人才新婚本想著今年入了秋就叫他二人往莊子上玩玩住住,是以……你堂嫂那邊已經(jīng)說下去了,她娘家那些個弟妹們甚至也來了人要過去住幾天……” 聽聽,這叫什么話。 她一個主人家,去自己莊子上做客? 要提前跟她們說一聲,叫她們這群人收拾一間房子出來招待? 還拿著撫州州牧來威脅她不成?那是個什么官兒也敢來京中撒野? 好在樂嫣脾氣好,或是這些年受鄭夫人陰陽怪氣的話受的多了,不然只怕早派人將這群沒臉沒皮的賤人們趕出侯府去。 樂嫣清冷的眸光一個個越過幾人,在忍不住摔杯子趕人走中反復橫跳,最后忍著怒火,“反正我話也說出去了,到底是一家人,我也不急著要。三日時間,叫你們收攏出來,你們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拿走,我母親的東西一件不準碰。過幾日我就叫我的護衛(wèi)們過去了——不走的,可別怪我不顧及親戚情面?!?/br> 語罷,她微微瞇起眼睛,眸光劃過站在門前的兩名護衛(wèi):“免得我身邊這群護衛(wèi),一個兩個成日沒事做,身子骨軟了,眼睛也暈了,亂認起主子來?!?/br> “朱子,替我送祖母伯母回去?!?/br> “你……”樂老夫人聽樂嫣第一次見面就朝著她們索要起莊子來,這般能有什么好脾氣?當即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京中寸土寸金,她們樂家的宅院本來就不夠住,那處公主府的私宅早被她幾個成了婚的孫兒舉家搬過去住了,如今要她還回來,那可不是比要了她的命還難受? 她手指了指樂嫣,嘴巴還沒張開,守意卻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上前兩步,指揮著花廳內(nèi)外伺候的十幾個婢女婆子:“沒聽見娘子發(fā)話嗎!送客!” …… 盧恒下朝時,聽聞了她今日的壯舉,憑著一己之力將幾位深宅能說會道的婦人說的氣急敗壞,倒是頗為吃驚。 “想不到你竟越發(fā)能說會道?!?/br> 樂嫣就當是他在夸獎自己,以為他必然又要如上回一般,說一通自己討厭聽的話,不想盧恒這回倒是沒追問過此事。 反倒是問她:“聽說你房子里,進了條蛇?” 樂嫣說起此事來,仍是有些驚恐。 她朝著盧恒伸手比了比:“喏,就這么長,盤在我床底下,若非春瀾眼尖,要是咬到我,想想也真是可怕。不過——那只是個沒毒的蛇,還沒成年呢……” “在哪兒?”盧恒臉色有些不好。 樂嫣道:“叫府醫(yī)瞧過了,說是沒毒的草蛇,我就叫守意捉著拿去外邊放了?!?/br> 盧恒松了口氣,又追問她:“你為何尋郎中?可是哪里不舒服?” 樂嫣也不瞞著盧恒,她低頭,將脖頸后的燙傷露給他瞧:“我的脖子,被燙傷了。只覺得好奇怪,怕是昨夜看煙花燙傷的?!?/br> 盧恒這才抬眸看她一眼,“你昨夜什么都不記得了?” 樂嫣實在想不出,仔細想還是能想到一些片段的,她不解道:“不就是跟你一同看煙花么?” 盧恒怔忪片刻,聲音有些陰冷下來:“還有呢?” 樂嫣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你還記得什么?你都做了什么?” 樂嫣有些驚詫的搖搖頭,心里斷斷續(xù)續(xù)的片段,有自己親吻的片段,自己抱著人的片段。 難道?自己…… “不記得了……哪里還能記得?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一點不好喝就算了,頭還疼的要死……” 樂嫣小聲說著說著,竟有幾分心虛的意味,她這日才醒酒頭疼的要死,又撐著場面趕走一群討厭之人,早就渾身都沒了勁兒。 果真是不能喝酒,日后她一滴也不會碰了。 她回了榻上閉上眼,盧恒走近看了一會兒她的傷口,取了燙傷藥來,道:“我來給你抹藥?!?/br> 樂嫣有些疲于應付,梗著脖子一動不動,盧恒的指節(jié)微涼,沾著藥膏抹去她脖頸上。 她只覺得脖頸后一陣酥麻,酥麻之后,便又是一陣清涼,她有些舒服的闔上眼皮,享受起來。 心里卻盤算著容壽那日所言。 樂嫣心中自然是猜測的多了。 若是皇帝愿意施恩給自己,要么便是往自己身上加封爵位,只是女子總不能承襲王爵,說到底康獻王爵仍是后繼無人。 要么便是如今日樂麗氣急敗壞之言——將爵位給自己日后的孩子頭上。 對樂嫣來說自然是千好萬好。 不過——她的孩子,哪兒來? 此事若是樂嫣前些時日知曉,只怕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她與盧恒間,總生了幾分嫌隙。 縱使這些時日自己告誡自己,盧恒并非是那般的為人,他去尋鄭玉珠也是事出有因,那是與他一同長大的表妹。若是他能半點不顧及,那該是多冷清的人?再說,他轉頭不也是冒著雨水回來尋自己了么。 還不眠不休守在自己身邊好幾日…… 當年自己為何回愛慕上盧恒?不正是喜歡上盧恒這幅舉止溫良的君子之風么—— 他是否有錯,樂嫣還真說不上來。 成婚這兩年,盧恒多數(shù)時候都是個好丈夫。 鄭夫人刻薄,盧錦薇也不好相交,若是沒有他從中諧調(diào),甚至為了自己與鄭夫人屢次作對,樂嫣只怕一日都忍耐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