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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27節(jié)

    樂嫣掀起車簾朝外看了眼,便見一對姐妹穿著孝服,頭戴白絹,垂著頭跪在鬧市中,哭哭啼啼。

    正是好年歲,如今卻被逼的為了幾兩買棺材的銀子賣了自己,著實可憐。

    不是沒有人出銀兩愿意買下她們的,可放眼望去都是些瞧著十分油膩的男子,或是一看就心思不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

    那一對姐妹花會看人眼色,見到樂嫣的馬車路過,竟然是朝著樂嫣的馬車跪了下來。

    叫趕馬車的阿六嚇得一大跳。

    “夫人……”

    “求求夫人行行好,給奴家姐妹二人一條活路……買下奴家二人吧,嗚嗚嗚……”

    “奴家二人日后必定給夫人當牛做馬,報答夫人。”

    樂嫣不曾想二人竟是求到自己身上,她錯愕了下,本來是于心不忍的,可一想自己身邊早就不缺婢子了,如今貿然買下兩個來路不正的娘子,還不知要如何安排。

    樂嫣問了阿六一副中等棺材的價錢,便叫阿六給她們送去十兩銀子。

    “給你們的父親買個棺材,想必也是足夠了?!?/br>
    樂嫣自以為自己這安排還算是不錯,怎知這一對姐妹花卻仍是不滿意,攔著她的車前哭哭啼啼,不愿離開。

    哭啼的樂嫣煩了,直接命阿六將馬車開走了。

    春瀾瞧見這一幕,亦是心中不歡喜:“十兩也不少了,便是普通莊戶人家,花三四兩銀子置辦身后事都足夠了……”

    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幾人很快就將這樁事兒忘了。

    卻不知那一對姐妹花今日可是倒了大霉,從假哭變成了真哭。

    ……

    禁庭——

    “大統(tǒng)領,您就行行好!再寬容我們幾日,我們定能想到一個萬無一失的好法子……”

    高彥昭陰沉著臉,簡直黑到能滴水。

    圣上今日也不知為何,明明人都已經想辦法見到了,他一回宮卻是大發(fā)雷霆。

    今兒圣上的火氣,他面前經過的狗只怕都要挨踹一腳。

    更遑論跟了他一日的高彥昭。

    “這就是你們上回說的萬無一失的法子?賣身葬父??!你他媽的真是一個個能耐!我寬容你們,圣上能寬容老子?明兒混不進去,我這命也不要了,剛好給你們去街上擺著當爹哭,怎么樣!”

    “這……這也是夫人警惕,一般來說女子心軟,這法子出場都是萬無一失的,我們不也是沒想到么……”

    高彥昭再不想聽二人的鬼話,只冷漠的下達最后通牒:“主子爺今日已經發(fā)火了,你二人若是這點兒小事都辦不好,若是明日還混不進去,就滾去邊州繼續(xù)養(yǎng)馬去!”

    第25章

    連續(xù)幾日百無聊賴, 樂嫣便重新練起了字。

    她年少時靜不下心來,無論是字畫,還是繡花, 撫琴, 總是學的半吊子水準。

    這兩年長大了才能漸漸靜下心來。

    若是無事, 便時常在窗下臨摹起名帖來, 沒什么學不會的東西, 只有靜不下心來罷了。

    一日復一日,樂嫣如今的一手簪花小楷倒是寫的像模像樣。

    她寫了兩張紙, 便聽守意跑來。

    “娘子, 您不是要尋永川的廚子么?前院尋到了一個廚娘會做永川菜, 管事們親自去瞧過了,都說有點本事在身上。”

    “那廚娘選了一條活魚, 手起刀落幾乎是眨眼間, 那魚就被片成了一片一片, 竟是將骨頭和皮都剔了出來,骨頭是骨頭, 皮是皮, 分的干干凈凈?!笔匾庹f這話時, 滿臉欽佩。

    樂嫣前幾日確實有說過這樁事, 倒不是她愛吃永川的菜,只是盧恒在永川住了十幾載, 日后若是鄭夫人與盧錦薇入京,只怕更吃不慣上京口味。

    將人請回來, 也好叫自己日后不要手忙腳亂。

    可這都好多天見不到消息, 樂嫣就將這事兒忘在了腦后。

    如今竟是尋到了?

    樂嫣聽了這事兒,很有幾分歡喜, 便格外去吩咐守意,“上京想尋一個永川的廚子可不簡單,留下吧。”

    “那般正好,我倒是好些時日沒吃永川菜了,今晚便叫廚娘來?!币坏罍貪櫮新曉诖巴忭懫?,樂嫣晃了晃酸澀的手腕,抬眸朝著花窗外望過去。

    院中輕風吹拂,假山怪石掩映,一片輕淺樹葉婆娑聲,一切如詩如畫。

    不知不覺,已是暮色四合。

    一個瘦高的身影出現在窗外。

    盧恒跨步進來,溫聲道:“今日官署事忙,又想叫我們留下,奈何也只有我先忙完了?!?/br>
    他看向樂嫣腕下壓著的紙,上面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寫著兩句,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盧恒復念了一句:“兩情若在久長時……阿嫣,怎么會想寫這一句?”

    樂嫣便知他又想歪了,連忙道:“哪有那么多為什么,隨手寫的罷了?!?/br>
    盧恒便也上前,執(zhí)過她手中的筆,沾滿了墨:“既如此,那我也來寫一句……”

    窗外秋風颯然吹過,萬樹婆娑,吹去了另一側鱗次櫛比的廊廡宮檐下。

    天邊浮起陣陣赤紅云霞,霞光散落,整個宮殿都被渡上一層絢麗光暈。

    午朝過后,皇帝被太后三令五申請去了長春宮中。

    “聽說前朝近來又為南應談判之事吵鬧?”太后隨口一問。

    南應,這名字說來諷刺的緊。

    便是前朝皇族丟了江山,跑去了黔南,自己又重續(xù)國祚,仍稱大應。

    不過,大徵人更樂于蔑稱他們?yōu)榍俺f族,黔南首領。

    當今的南應國君,有著另一重叫人厭惡的身份——前朝太子。

    前朝末代國君昏庸無能,酒池rou林,成日混跡于后宮之中與妖妃尋歡作樂。大權早早被外戚權臣架空。國君無能奪回權柄誅殺佞臣,只能在諸多勢力欺壓之下,早早立下與妖妃所生之子為太子,更是郁郁寡歡之下早早駕崩而去。

    若真要論來,這位前朝太子也是曾在含元殿中正兒八經登基過的,只不過是被權臣脅迫之下登基的。

    前朝末帝給小太子留下一張世上最大的爛攤子。

    小太子那年雖被jian臣推著登了基,奈何皇帝的日子過了沒幾個月,朝廷就成了虞侯的一言堂,小太子則是以重病之名常年被囚禁于暗室之中。

    雖是可憐,可也可恨。

    生長于如此境地的小太子僥幸得高祖解救,攻破國都之后力排眾議留了他一命,奈何他絲毫不知感恩,轉頭尋機聯絡前朝舊臣,在舊臣簇擁之下逃亡黔南之地,后在黔南登基。

    多年來在南邊興風作浪,趁朝廷與北胡兵戎相向時,動亂邊境的事兒可干的不少。

    這些年周道淵自詡正統(tǒng)之君,便總罵大徵得位不正,罵朝廷是偽朝。

    真是可笑,偽朝?

    周家倒是正統(tǒng),只是瞧瞧前朝做的那些事兒,胡羌南下,多少百姓生靈涂炭?

    如今知曉哭鼻子送公主來和親了?早做什么去了?

    連太后這個深宅婦人都知曉:“想來是南邊這兩年損兵折將吃不住了。不過,如何能是結二姓姻盟?戰(zhàn)敗國合該是朝咱們朝廷稱臣才是。他送公主來,若是國君的姑母輩,皇帝倒是可以收入后宮,封個妃嬪也可殺殺他們的威風。若是如今國君的公主,那可萬萬收不得。收下皇帝豈非矮了他一輩,要喚他老丈人了不成?”

    那些過往之事,時隔多年太后仍是有些記憶。

    前朝太子這稱呼看似久遠,實則也只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罷了。

    太后臉色顯出不愉道:“那個妖妃之子,當年我就說不能留不能留!或干脆不插這個手,借著時機將人交出去給各路諸侯去,左右只要他死不在興州就好了。偏偏你祖母不聽勸,好生將他教養(yǎng)著,果真養(yǎng)出了個中山狼來!”

    皇帝倒是頭一回聽太后說起這事兒,亦是來了些興趣。

    他對周道淵印象淺薄,畢竟那時的皇帝也不過是個孩子,哪里會注意旁的事情?

    如今想來卻覺得狐疑:“當年看守周道淵的府兵少說也有上百,他有何機會接觸外界,如何逃出去的?”

    太后亦是不解,“誰知道呢。那太子哄得你的祖母都歡喜的緊……”

    太后忍不住又說起老太后的壞話,猛地注意到皇帝陰沉下來的面孔,見到這兒子眼睛冷的駭人,心頭頓時發(fā)怵。

    “哀家這也只是隨口一說罷了?!?/br>
    皇帝顯然并不想聽她隨口一說,他這個老娘,知曉兒子當了皇帝,近年來膽子越發(fā)的大。

    皇帝不愿再聽下去,起身請退,卻聽一旁的容壽咬了咬牙大著膽子挽留:“圣上不若喝杯茶再走?太后新得的大紅袍,正叫宮人沏上來……”

    太后亦道:“這茶確實不錯,供上來的人說這茶最是滋補氣血,通病痛,哀家原先不信,喝了兩回,就覺得面上氣色都好了許多?!?/br>
    皇帝聽了,動作頓了頓,“這茶您那可還有?”

    太后一怔:“有,有的?!?/br>
    皇帝道:“那便勞煩母親差人給朕宮里送些去,朕還有政務要處理,便不留了?!?/br>
    語罷,皇帝朝著太后身邊最喜歡賣弄宮外消息的容壽看了眼。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仿佛一切陰私事都逃不過他的眼。

    不說,不過是給母親留情面罷了。

    太后不能如何,他一介閹人卻可殺雞儆猴。

    容壽頓時兩股顫顫,后背發(fā)寒,半個字不敢多說。

    皇帝從太后宮中出來,想起那人蒼白瘦弱的面容來。

    自上回風寒過后再見她,他就察覺她瘦了好些。

    猶記得她小時候也是個有些圓滾滾的姑娘,臉頰圓圓的一個,手背伸直了都有四個窩。

    三四歲的時候蠢忽忽的蹲在雪人身后偷偷拿雪球砸他。第一次殷瞻還真被她險些砸到了。

    只因那姑娘穿著與雪一色的狐裘,身量跟他們堆的雪人一般高,甚至還要矮上一些,圓滾滾的同個球一樣。

    如今怎么,圓臉都成了尖臉了?

    她的丈夫究竟是如何當的,竟叫她一直沒養(yǎng)回來?

    “陛下,這是方才高都統(tǒng)送來的?!被实垡怀鲩L春宮,尚寶德連忙迎了上去,將手袖中的紙卷恭恭敬敬遞去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