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37節(jié)
義寧滿臉不信,扭頭與太后道:“您宮中住著,許多事兒只怕是傳不到耳朵里……盧家的破事兒,整個上京早就有所耳聞?!?/br> “噢?” 莫說是太后與徐婕妤,便是樂嫣都滿心震驚。 不曾想,這點兒丑事竟然滿京城都知曉了?又一想,除了這事兒,還有什么破事兒? 義寧說著看了一眼樂嫣,頗有些惱怒:“你也真是,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掩飾什么不成?” 樂嫣聽了搖頭,緩緩道:“我若是真想掩飾,我還能入宮?你也與我說說,外邊兒都是怎么傳的?” “怎么傳的?什么傳法都有,一人一句都快把你給罵成篩子了。先前我還不知你是得罪了誰,后面……你那位表妹是叫鄭玉珠吧?瞅瞅這閨名,連我都有所耳聞了。我往你家遞的貼子,你不去便差著她去?你莫不是以為她只是與小娘子們說說話的?嗬嗬……” 樂嫣聽她這一直冷笑也不說正經(jīng)話,忍不住坐直起身子,“她說的我什么話?” 義寧見樂嫣這幅模樣,想來她是真不知曉了?那可真是好玩了。 “就單單說上回,我去孫相夫人府上擺著的賞荷宴,親耳聽她與一群小娘子們說,說你身子不好,風寒后一直不好,話里話外如今府務都是由著她代勞……” 她瞧著樂嫣峨眉微蹙,知曉她這是生氣了,便繼續(xù)道:“最近我聽到的可不少,你這名聲一傳十十傳百,光是叫我聽見的,不孝婆母,不允丈夫納妾,還有許多我都說不上來……足足有十幾條了。樂娘子,你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眼瞧義寧越說越難聽,恭王妃忍不住瞪了女兒一眼。 義寧見樂嫣表情懨懨地,憔悴不堪,那等看好戲的心其實也沒了,不過是梗這一口氣,生出許多對她的怒其不爭來。 畢竟當年自己都在樂嫣手下吃過虧的,她如今怎么變成這般了??一群人這般欺辱她,真當皇家是死的不成? “你堂堂侯夫人,連一個賤蹄子都整不死?這等滿嘴搬弄是非的賤人,要是放我手上不出三日就能叫她剝了一層皮……” 義寧一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的不對,連忙看上首兩位貴主的神態(tài),好在女人對這等事情,總是能同仇敵愾的。 哪怕往日并不與樂嫣十分親近,可到底是打斷骨頭連著親,總不可能偏幫一個小賤人去。 太后聽了來龍去脈亦是面色難看,不過她倒是能理解樂嫣的為難。 “這又如何能怪她?你有你母親教導著,你母親多厲害的人物,你府上自小到大也見的多了,自然知曉怎么整治。她倒是兩眼一抹黑……” 這話說的叫一直沉默的恭王妃頗有些窘迫,仿佛是變著法子罵她手腕毒辣一般。 可卻也是實話。 太后心中瞧不上善化長公主,其實無非有兩點,其一是覺得她為人溫潤過了頭,有幾分軟弱了。 其二么,便是二人立場不和。 太后是后面娶進來的,原先先帝爺有個元配,那位元配十分得老太后看重,善化長公主便是養(yǎng)在二人身旁,管那元配叫娘。 后來太后入了府,善化都老大的年紀了,對她自然不親近。 往日太后對著樂嫣也不見得有幾分真心,可這日聽了竟也覺得心中惱怒。 太后眸眼微冷,透著十足的不屑:“這等母家表哥表妹的,最是難惹。你道是為何?只因頭上有一個婆母當?shù)?,什么事兒都巴不得從中橫一腳。怪也怪你母親,是個孬的,將你嫁過去前連這等事都沒打聽清楚?!?/br> 表兄妹,可也分堂表親,與姑表親。 堂表親依著公公親,可姑表親,那可是婆母的嫡親侄女。 婆媳本來就不和,再插入一個跟兒子青梅竹馬卻沒有娶進門的嫡親女侄,這滿府上都是一家人,一條心,后入門的兒媳就等著一腳踩進地獄去了。 真正有實算的人家,知曉男方有一個一同長大的姑表妹,還沒成婚成日住在家里的,壓根都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樂嫣心想,其實母親當年也查過,只不過那時候鄭玉珠壓根不在跟前,查也查不來。誰知后來鄭家出了事兒?只是這事兒不好朝她們說,畢竟鄭家如此,算來還是皇帝親自下的令。 義寧見樂嫣一雙目沒什么精氣神的低垂著,面上文弱蒼白的樣子,就忍不住高聲道:“成日一副渾渾噩噩的模樣,瞧見就叫人生氣!你到底想如何?如今朝宮里躲著,將你那丈夫拱手讓給旁人不成?” 樂嫣目光閃了閃。 她如今還真是不想要盧恒了,左右也是一坨垃圾,拱手讓給誰都成。 “他自己若是生了那份心,怎么攔著也是攔不住的,與其想方設法攔著,我更寧愿一刀兩斷?!?/br> 樂嫣這句突如其來的話嚇了在場眾人一大跳,連太后都忍不住轉(zhuǎn)眸看向樂嫣。 眾人像是才意識到,樂嫣不聲不響,原以為是被傷心過了頭,不成想竟是有自己的打算? 太后是長輩,長輩間自然都是勸合不勸離的。 她甚至覺得這個往日看著乖順的樂嫣骨子里竟如此冷漠,兩三載的夫妻,竟因為一點點小矛盾,就要鬧得一刀兩斷? 只怕不是如此。只是年歲輕,臉皮薄罷了。這回被傷了,覺得沒臉見人了,覺得回去便是丟了顏面—— 都是過來人,太后自然勸她:“婚姻這等大事,可不是動不動就一刀兩斷的。你與淮陽侯哀家能看見的恩愛,且他身邊亦是干凈,除了這一遭旁的地方也算是打著燈籠難找……” 想她當年,遇到的糟心事比樂嫣不知差去了哪兒了,她還不是一步步走過來了? 太后為何那般記恨表兄表妹? 先帝的元配便是他嫡親表妹,樂嫣母親當年也是被記在元配名下,這個元配嫁給先帝爺那么多年,也沒生出一個孩子,早早去了,先帝爺才娶了她。 不,或許都不能稱之為娶。 陳太后當年,那可是被親兄弟賣了,這才給了先帝爺為妾。 那么些年多少委屈不都是慢慢忍受過來了,如今才算是守得云開。 女子十之有九都是這般過來的,怎么到了樂嫣這兒,這點兒就忍不了了? 再說了,一刀兩斷了,定然還是要再嫁的。 女子二嫁之身,遭人唾罵不提,頭婚都嫁不得一個好的,二婚還想嫁給什么好東西? 義寧也嚇了一跳,“我家后宅人多,什么亂七八糟的都有,一個個還不是被我娘訓得服服帖帖的?你無非就是一個表妹不好拿捏,我方才說的嚴重了,其實這等事兒遠遠算得什么的,許多人家里那才叫烏煙瘴氣……” 連恭王妃都勸說樂嫣:“太后說的正是,你這孩子還是太年輕,若是要離了再嫁,嫁的都是些歪瓜裂棗,亦或是年歲大的,嫁過去直接當娘的!這般如何使得?聽舅母一句話,她如此說你只怕是心思不純惦記著侯爺?shù)?。這般最簡單,若是她打定主意不外嫁,你也別攔著,立馬想法子將她弄做妾來,管她是不是良妾,多能說會道,換了身份入了府就得由著正頭娘子拿捏。到時候把她折騰掉一層皮,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兒?” 這話說的歹毒,卻是絲毫不差。 表妹不好出手整治,因為她身后是婆母,是丈夫,是許多許多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扇羰浅闪苏煞虻逆切┤嗽傧胍?,可當真是叫人笑話了。 鄭夫人自詡名門鄭家之后,叫自己侄女做了妾,她只怕日后連出門都不好意思,更別提做出旁的惹樂嫣生氣的事兒了。 叫正緊人家娘子做妾,只怕許多人都是不樂意的。可若是有人心野了,只惦記著表哥,就注定好拿捏。真不行什么腌臜法子下去,到頭來她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反正本來也不是什么好貨。 幾人就這事兒說了會兒話,倒是都苦口婆心,都能出些主意,只盼著樂嫣能繼續(xù)過下去。 只沈婕妤此事不好插口,坐在一旁插不上話,好在太后很快便也興致缺缺,只留沈婕妤一人說話。 眾人起身告退。 出了長春宮,樂嫣與恭王妃告退,倒是義寧竟然還一改往日與她爭風做派,留下來跑去樂嫣如今住著的春熙宮,陪著樂嫣說話。 義寧一進宮殿,便與樂嫣懊恨起來:“你蠢不蠢吶?我特意趕著太后在場將你家的事兒說出來!你倒好偏偏是個木頭!你方才要是能軟下來,哭著哀求一番太后,說不準太后一道懿旨將淮陽侯訓斥一通,叫他嚇得連夜把表妹送走!日后瞧還有誰敢欺辱你?” 許多怕人知曉嘲笑的丑事真的被捅出來,樂嫣才發(fā)現(xiàn),并不是所有人都會看她笑話的。 甚至還有人愿意幫著自己。 一切……倒也沒有樂嫣原先想的那般不堪。 樂嫣在窗下攏著手,心中竟重新燃起點點溫暖來,聽了義寧罵自己,也不生氣,反倒笑著與她說實話:“我方才不求太后,是因為我早就不想與盧恒過下去了……我如今只想早點兒抽身,仔細想來如今也差不多了?!?/br> 義寧傻眼了:“抽身?我以為你只是一時氣話,你真是鐵了心想和離?” 樂嫣點頭。 “旁的我其實都能忍耐,最叫我不能接受的是丈夫的不忠、不信任?!?/br> “兩者若有一個不在了,都是我萬萬不能容忍的。這等男子,我連看都懶得看一眼,更別提與之同床共枕?!?/br> 她說這話時,一張臉端的是無比認真。 白皙面容映著明窗,眉眼間的顧盼神飛,一字一句極為認真,竟少了些小女兒家嬌艷神色,透出些凌冽高華來。 樂嫣不知盧恒是否有過旁的念頭,是否喜歡著鄭玉珠想坐享齊人之福。她也不想再去想這等破事,自己給他的機會已經(jīng)夠多了。 說完,樂嫣催促起義寧道:“何時鄭玉珠出來?你也帶我去,我到是要親自問一問她。” “我說過的,日后鄭玉珠我見一次揍她一次,自是要說到做到?!?/br> 義寧見她愿意參加宴會,愿意出面將流言粉碎,自然是歡喜不已,“京城日日都是宴會,你若是想整她最好挑個熟人家的宴會,這般還能替你遮掩遮掩。只是你家那表姑娘,多威風的一個人,八面玲瓏,才入京不到一個月,許府上都攀上了……你若是真打了她,她說不準到處去哭鬧……” 義寧忍不住牙酸,卻麻利的幫樂嫣出主意:“要打你就回侯府打她,關門打狗,多打幾次總行吧……” 她說完便瞥見樂嫣冷冷的眸色,知曉樂嫣只怕不想回侯府去了,只能嘆息一聲,給樂嫣另出主意。 “宴會容易,我叫我嫂子過幾日就在府上設席,到時候差人引著她過去……” 義寧說起此事來竟然熱血澎湃:“到時候偷偷把門一關,還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她真以為咱們像她一般,名聲比天大?京都天子腳下,咱們就是王法,她說你囂張跋扈,你就囂張給她瞧瞧。叫她知曉你就是揍了她撕爛了她的臉皮,她又能如何!只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你把他表妹打成這般,你與他與他家,只怕再無緩和的余地——” 樂嫣抿著唇,瞧著自己廣袖下尖尖的十指。 她曾經(jīng)用這雙手給盧恒繡過花,做過衣裳,甚至學著給他煮過湯。 而那夜,她與鄭玉珠爭執(zhí)間,被推捯跌傷。此事著實丟人,樂嫣誰也不敢說。 她永遠記得盧恒那日的冷言冷語。 如今,她只恨自己的左手不敢用力。 “嗯,我知道。你給盧恒也遞張?zhí)舆^去。” 義寧面色一白:“不會吧,你不會要連盧恒一起打吧?那可是毆打朝廷命官!毆打親夫!雙罪并罰,是你只怕也免不了牢里走一遭……” 第31章 正逢月朔, 中朝聽政。 南邊遣使臣已于前日抵達京畿,南應來的兩位公主亦是入住四方館中,朝中這些時日都在談兩國談合聯(lián)姻事宜。 南應兩位公主并許多隨行侍從, 女婢, 人數(shù)約莫有一千之眾。 文書亦有百封之多。 天子召了三品以上官員入殿中御座前聽事, 三品外的亦是在廊下站了一圈。 盧恒雖只是四品官員, 卻因此次談合主要以通政院理藩院為主, 盧恒幾日間隨著同僚入內(nèi)聽政。 忙起來,許多事都耽擱下來。 主上威化海內(nèi), 率服南土, 如今四海晏和, 八表歸化。古之帝王皆不能及主上威德,如今主上應廣開后宮, 應先迎南應一十八入宮聽宣。 金鑾殿最前排的丞相尚書們反復當著使臣之面吹虛圣主威儀, 打壓著對方, 恨不能將南應公主們統(tǒng)統(tǒng)送給朝中宗室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