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43節(jié)
當今若是不想當人人喊打的昏君,行事就要三思而后行。想必他這等心思亦是不敢宣之于眾。 這回南應(yīng)和親,送來的兩位公主并十多位女郎,皆是容貌傾城之輩,便是后宮中,國色天香的女子又如何會少? 對待樂嫣這等嫵媚惑人的女子,離得遠了便有了理智,時日久了就安全了。 眼瞧廊下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盧恒忽地攥住樂嫣的手,在廊外護衛(wèi)進來之際,與她道:“你真以為你什么都不說,他就不知道?鸞鸞,為夫想問一句,宮宴中你醉酒那時,可還記得那人是誰?那人可不是你的丈夫,那人是你的皇舅,你與他都做了什么?仔細想一想……” “還有今日,你不覺得這一切都過于順利了?鸞鸞,你若是不想做那見不得人的深宮禁臠,就盡快出宮來,遠遠避著他,否則,無人能救你……” 隨著他嗓音落下,門外竟然闖進來許多府衛(wèi),一個個皆是氣勢洶洶,卻是恰到好處阻擋了二人的談話—— …… 暮色四合,斜陽旁落。宮中早早升起絳紗燈萬數(shù),若輝羅列空中。 車馬轆轆,樂嫣滿腹心事重新回往宮中,甫一進殿中竟見到格窗下竟站著一人。 那人身量高挺,一襲赤紅袍衫,肩腕袖口處繡著精繁龍紋滾邊,再往下一道二指寬的白玉躞蹀帶上,雕刻著盤龍紋。 天子看著窗外斜陽似乎出了神,等聽到身后動靜,才偏了偏頭。 那是一張極為挺俊的眉眼輪廓,幽綠的深眸一片陰翳。見到那娘子又回到了宮里,又回到了自己身邊,眸中這才綻出些許溫潤來。 在他眸光下,樂嫣手忙腳亂只覺一切無所遁形。 她指尖冰涼,手腕都止不住顫抖。暗咬著牙關(guān),才將那點顫抖隱藏下來。 “陛下……” 皇帝眸光從她低垂的眉眼落在落她顫抖的尾指上,轉(zhuǎn)瞬即逝。 他食指輕敲桌面,尚總管便帶著哭喪的笑臉,像是閑聊一般:“聽說娘子與淮陽侯今日又鬧得矛盾?” “哎,真叫咱家說,這種郎子一點兒不知曉顧念夫人,不知曉疼愛夫人,后宅雖瞧著沒有妾室,卻也只是瞧著罷了,實則只怕半點不干凈。處處都是惹娘子厭煩心酸的事。可真是……若是長公主在世,見娘子這般委屈,只怕要心疼的落淚了去……” 這個又字用的好。 無形中叫樂嫣想起了以往盧恒薄待自己,自己與他吵嘴的種種。 樂嫣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是著了盧恒的道了,他撕碎了自己的和離書,為了安穩(wěn)自己,竟然胡亂攀扯起旁人來。 自己竟險些相信了……好在沒有釀成大禍,否則那可真是親者恨仇者快! 樂嫣覺得心虛,明明之前陛下都已經(jīng)那般與她打開天窗說亮話了,自己還這般懷疑他,險些被盧恒的話一激,險些起了試探他的心思…… 想到此處,她忍不住偷偷瞥了眼見皇帝。 只見皇帝原先搭著眼簾,似是察覺到她打量的視線,忽地朝她抬眸看過來。 嬌滴滴的小姑娘,臉頰比冬日里的新雪還白,如今鼻頭通紅,眼眶亦是通紅。 他不明白,都如此厭惡一個男人了,還去見他做甚么? 他心中有著說不清的煩悶與恐慌,真怕她哭著哭著,把感情哭回來了罷…… 樂嫣聽見皇帝漫不經(jīng)心的問她,何事惹哭她了?可是被什么絆住了腳?有沒有受傷—— 可需要他出手相助。 樂嫣囁嚅兩聲,尚未來得及回答,尚寶德已經(jīng)一時口快道:“夫人想要與淮陽侯和離之事,怎需您親自出手,直接吩咐下去便是……” 不然處理的結(jié)果,便是自己跟淮陽侯私下見面。 心上人與前夫一見面,皇帝明明知曉,又不好攔著,心中一整日醋意滔天,身邊站著誰,誰倒霉。 偏偏最后等到的結(jié)果,是和離沒成功,反倒還與前夫說了許久話…… 尚寶德說完,忽地察覺天子凌厲的視線落在他面上,他頓時頭一縮,后背一涼,察覺自己一時口快,說漏了口。 樂嫣卻被這句話猛地驚醒過來。 自己和離一事,除了私底下告訴過兩個丫鬟,便是義寧了。 義寧的脾性自己是知曉的,自己的丫鬟她亦是從不懷疑。 尚寶德是如何知曉的…… 忽地,她腦中蹦出盧恒的那句話。 你以為你不說,他就不知道? 你以為你不說,他就不知道? 第34章 長春宮中擺宴, 宴請幾位遠道而來的南應(yīng)公主,隨行媵嬙。 大徵宮廷建朝不久,鮮少窮奢極欲, 宮婢妃嬪常年衣裙皆是清簡素雅, 這日許是宮中有意要滅南應(yīng)來使的威風, 一改往日簡樸之舉。 長春宮外遙遙可見宮廊四處金玉珠簾, 明月珠壁, 玉階玉幾,入內(nèi)更是奢華至極。 四壁香燭五色花紋, 高三寸, 皆以龍腦入屑, 辟邪香,瑞麟香, 金鳳香, 百步之內(nèi)便可聞到。 樂嫣與一群命婦前往之時, 遠遠便聽一群貴女笑若銀鈴。 眾人在殿外垂袖頷首,等殿內(nèi)內(nèi)侍喚她們進去, 女眷們這才牽裙款款入內(nèi)。 長春宮正殿中立著一鼎金漆鶴紋香爐, 香煙裊裊, 香氣盈滿乾坤。 樂嫣邁過屏風, 便見一群女子身著宮裝,腰身玲瓏, 渾身上下珠玉錦繡,皆是面容姣艷, 不乏國色天香之輩。 其中為首兩人著絳紫宮袍, 云髻高盤,插釵環(huán), 佩瓔珞,身上亦不知是何衣料,輕薄若云羽,紋絡(luò)疏朗,比絲綢細,以珍珠瑪瑙繡嵌其上,華光璀璨,無與倫比。 想必便是遠道而來的兩位公主。 太后朝一群命婦含笑介紹為首的兩位公主。 “這二位是大應(yīng)遠道而來的貴主,獻嘉,棲霞二位公主?!?/br> 饒是眾人早有準備,早早聽了家中男人說起入住四方館的兩位公主傾國傾城之貌,原以為多有夸張罷了,今日一見才知竟絲毫不假。 年歲大一點的獻嘉公主一顰一笑悅目佳人,清素溫柔,荷花羞顏。 這般已經(jīng)是世間難尋,怎料年歲稍小幾月的棲霞公主更出落的比jiejie嬌艷上三分。 一雙桃花眼眉眼盈盈,脈脈含情,朱顏玉色,榴齒含香,肌理細膩骨rou勻。 如此二位佳人,便是連先前對大應(yīng)多有鄙夷,心中嫌棄的太后,如今見了都對兩位公主慈善和藹起來。 本不想叫當今做南應(yīng)的郎婿,如今見到兩位公主,尤其是年歲小些的這位棲霞公主,嘴甜又會哄人,更是性格嬌憨瞧著便沒有心機,太后覺得也不是不能撮合撮合。 太后席上多問起兩位公主在大應(yīng)宮廷的趣事,有兄弟姐妹幾人。 棲霞公主便嬌笑道:“我兄弟姐妹不多,我下頭有兩個弟弟,一位meimei,獻嘉阿姊是我長姊,我排行第二,家中阿耶阿娘便喜歡稱呼我一聲二娘。” 棲霞公主是大應(yīng)國君與皇后的唯一女兒,其同胞弟弟去歲才封了太子,生來自然比旁的公主身份高貴上幾分。 就連封號比起旁的公主都美妙甚多。 棲霞,棲霞。眾人心中念叨兩聲,如此美妙的封號,想來是父母極其用心挑選了。 這位公主當真是沒什么心計,旁人問什么便絲毫不遮掩的答什么。 見太后問她南應(yīng)國君與皇后可曾安好,她嘻笑著答:“阿耶與阿娘一切都好,感情甚嘉。阿耶阿娘原先都舍不得送我入大徵呢,說我年紀還小,要再留我?guī)啄瓴趴戏盼页黾?。我便勸說他們,我這般的美麗漂亮的娘子去了何處都能得人喜愛,只叫我阿耶阿娘心安。不瞞太后說,我心里仰慕陛下威名,能和親大徵亦是我早心向往之,見大徵風土人情也與我國一般模樣,沒什么不適應(yīng)的?!?/br> 這句話倒是真不是一般這個歲數(shù)的娘子能說出來的話,甚至那位還大上她一歲的jiejie獻嘉公主便在這位meimei的襯托下顯得有幾分古板冷漠了。 若是這位棲霞公主再大上兩歲,說出這等不自重的話,只怕叫人心中鄙夷起來。偏偏她年歲小,今年才正十五歲,又生的如此美麗嬌憨的模樣,說出這等話,便是連太后都忍不住心生歡喜。 若說方才的歡喜是三分,如今竟也能達到七分了。 哪個做母親的聽小娘子這般夸贊自己兒子,心中不歡喜的呢? 當即拉著她好生一番詢問,只差刨根問底要問她生辰八字了。 上邊兒那般的熱鬧,義寧與樂嫣同坐一席,二人席面不前不后,眾人夸獎二位公主,她二人倒是竊竊私語也無旁人注意的到。 義寧看了眼身邊舒袖端坐的娘子,只見她神情懨懨,一副困頓的模樣,便知曉樂嫣只怕昨夜睡得不好。 當即揶揄她:“前兩日你弄得那一出,也不給我掃干凈。我差人去掃時,險些嚇死了幾個婢女,說是石縫里都有血呢……” 樂嫣聽著這話,面色未曾有上面波動,只是抬起手腕,將自己的鬢角的粉藍珠花壓了壓。 義寧瞧著她那副婀娜柔弱的身姿,雪白的細腕,輕嘖了一聲,忍不住道:“都在夸贊那位公主,可叫我說,那什么棲霞公主一副眼睛長在天上的模樣,真以為自己世間第一姿容呢,也不睜眼好好瞧瞧,不說滿大徵,便說同一個殿里,最好看的明明坐在我身邊呢?!?/br> 樂嫣聽著這話,非但不歡喜,反倒是斜看她一眼,“人家是公主,年歲小的小娘子,你偏偏扯上我做甚?” 義寧亦是察覺自己失了口,朝著上首那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棲霞公主道:“約莫是覺得……美人,都是美的差不多……倒是丑人,丑的千奇百怪?!?/br> 義寧這句話一說完,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饒是樂嫣早有準備,亦是被逗得嗓間發(fā)癢,憋笑憋得難受。 二人這般動靜不小,尤其是義寧嗓門明亮,方才那一句,叫上首席面的人都忍不住回頭看過來。 棲霞公主亦是聽見了,只見她微微揚眉,一雙美眸落了過來,落在了樂嫣身上,不免臉上笑意都僵了一下。 沈婕妤伺候太后兩年,自然知曉太后這是存了要召這位棲霞公主入圣上后宮的心思。 雖她一直不得圣上寵愛,但如何都是后宮獨一份,夫妻間一個被窩里的事兒,旁人又不知曉,還不是自己隨便說了算。 如今猛地空降兩個如此美艷且身份高貴的公主,入了宮只怕輕輕松松便能得到一宮主位——沈婕妤早就心中打鼓,滿是憤恨。 如今見此機會能殺殺那位棲霞公主的威風,沈婕妤想也不想便掩唇而笑。 “叫公主這般看的不舍得移眼的,莫不是看咱們的淮陽侯夫人?還是公主眼光辣,這滿朝命婦間,論姿容,淮陽侯夫人當屬第一。妾身方才猛地瞧著,倒是與公主活像一對姐妹花一般……” 棲霞牽唇一笑,只那笑容比起方才與太后說話間的嬌憨明艷,多出幾分僵硬。 她美眸順勢上下打量樂嫣一番,旋即皮笑rou不笑一句:“今日一見侯夫人顏色,果真美妙,叫本宮也自愧弗如。” 樂嫣只是安靜端坐著,見沈婕妤一句爭風吃醋的話,卻是將火順利燒到了自己身上。 虧得往日還覺得沈婕妤是個聰明的,如今她只覺心中厭煩,更多的是無能為力。 這便是后宮,饒是如今只有一個妃嬪,為了兩個名分還未定下的和親公主,已是處處言語針鋒相對,爭風吃醋。 樂嫣只好福了福身子,虛謙道:“妾姿容不敵公主十一,如何敢與公主比,公主抬愛了。” 她這般迅速滅火的話,倒是叫太后高看她兩份,旋即便是一個涼颼颼的視線落去沈婕妤身上。 只覺得往年她聰慧,如今竟然這般快就站不住腳了? 太后不想在這日兩國人前叫人看了笑話,只問身側(cè)容壽:“今日兩位公主前來,陛下合該走一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