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45節(jié)
樂嫣為難笑著,眼皮有些顫抖:“……可還有旁人陪著陛下?” 小黃門恭恭敬敬的道:“有許多人作陪陛下?!?/br> 樂嫣聽聞此言實松了一口去,既然是許多人過去玩鬧,自然無傷大雅。 尚大監(jiān)都親自來請了,自己理應給上三分薄面。 “妾收拾收拾再過去?!?/br> 幾位小黃門得了樂嫣的準話,心中著實松了一口氣,連忙趕回去稟報去了。 …… 花光鳥影,蒼穹碧藍如畫。 太幽池旁,風閑水靜,樹葉婆娑。 日光照耀下,廣袤無垠的水面波光粼粼。 一群人這般一等,便是從巳時等到了午時才見一個纖弱玲瓏的身影,扶著婢女的手臂,慢悠悠走過來。 一小段的路,夫人慢悠悠足足走了小兩刻鐘。 玉色繡折枝堆花月華裙,粉白撒花金色滾邊緞面團花短襖,走動間腰身搖曳,靈秀飄然。 離得近了,領(lǐng)口一層淺淺的雪白狐貍絨毛將她臉蛋襯托得更是小巧,瀲滟的日光往她面上暈出一層層嬌羞緋紅來,紅艷艷的唇像是陷在里面了一般。 一對孔雀石耳墜子蕩漾在瑩白小巧的耳垂上,迎著光在皇帝眼前晃來晃去。 舉手投足間,盡是嫵媚之姿。 明明說好的許多人,她還以為仍是昨日宮宴中的命婦貴女,怎知樂嫣去到了才發(fā)現(xiàn),除了廊下皇帝的隨身禁衛(wèi)外,竟再沒見旁的人了。 樂嫣去時,氣氛可見的冷清。 她在小黃門引路下,走去堤岸邊,眼睜睜瞧著那艘小船靠近。 男人高大的身體端坐在舟上,樂嫣垂眸間,只看見那人玄袍暗金線繡著盤龍紋。 船尾立著一船夫,撐著桿子,如此小巧的船,樂嫣并不是很想踩上去。 這處冷天,萬一翻了,自己該如何?? 皇帝朝她伸手過來,一如以往的和藹,不叫人設(shè)防。 “劃槳的乃是多年老手,鸞鸞放心?!?/br> 樂嫣口中想拒絕的話對上男人幽深的眼眸,只能默默吞回了想要拒絕的話。 她卻是無視他的寬大的手掌,提著裙擺小心翼翼抬起繡鞋,甫一踩上去便察覺一陣晃悠。 “啊……” 樂嫣身形不穩(wěn),有些驚恐的出聲,便控制不住跌倒去了皇帝腿上。 她一下子臉赤紅的徹底,連耳尖都紅透了,溫順的掙扎著要站穩(wěn),偏偏越掙扎這船越左右晃蕩的厲害。 皇帝伸手將她從膝上扶起來。 他十分寬和道:“你別怕,安心坐著,離朕近一些便好。” 樂嫣見此,也只能輕輕揪著他的袖腕,滿腹委屈的依著皇帝身側(cè)坐下。 她坐穩(wěn)后,船夫便駕著船一路乘船撥開水面,慢悠悠往湖中劃去。 眼看四周風景一片片后移,瑟瑟冷風迎面吹來,樂嫣微蹙起眉,只覺得自己仿佛到了一種孤立無援的境界。 她心中顫抖,縱使想與皇帝保持距離。 可在這般擁擠的船上,船行動間的顛簸,晃蕩,二人間難以避免的有肢體觸碰。 船身左右晃蕩,樂嫣時不時撞去那人硬繃繃的肩,手肘也控制不住碰上他的手臂。 她的裙擺,似乎也被壓住了。 她悄悄伸手將自己的裙擺往外拽了拽,并未拽出來,手忙腳亂的索性也只能放棄了。 陽光照耀在水面上十分漂亮。 微風拂過水面,波光似魚鱗似碎玉,船劃過,水面漣漪與碧藍蒼穹萬頃陽光相輝映。 只是經(jīng)不起細看—— 若是夏日里,這處太幽池必然是四處開遍了蓮花荷葉,美不勝收。只如今這時節(jié)蓮花早已敗落大半,放眼所及處處都是些枯荷殘枝。 迎面刮來的風,一陣陣卷著小娘子的衣裙,額發(fā)。 將她額前鬢角的碎發(fā)揉的亂七八糟,今日花了半個時辰盤的發(fā)髻亦是刮得歪斜。 樂嫣素來鼻子靈敏,她甚至還能聞到湖底的淤泥味兒。 她頃刻間早沒了什么瞧風景的心思,只睜著眼睛屏息凝神前方湖面半晌,鼻尖被風吹的紅彤彤的,連雙腮都浮起粉紅起來。 終于,不知多久,她鼻頭癢癢的,連忙捂著鼻子打出了一個噴嚏。 皇帝是個身體健壯的男子,聽了身邊娘子起了濃重的鼻音,這才意識到她冷了。 皇帝微微靠近她幾分,寬大的身軀替她遮擋起迎面而來的冷風。 若是以往樂嫣察覺到他的動作只怕是要感動不已,如今她并不覺得感動,甚至是有幾分手腳發(fā)軟的害怕。 她害怕…… 她害怕他的湊近…… 小船飄搖,樂嫣自始至終都是垂著眼眸半點不敢抬眸,不然她就能瞧見近在咫尺,目光沉沉盯著自己瞧的皇帝。 樂嫣心間顫抖,只覺得自己今日不該來的,她一點不想乘船了,如今只想著回去。 她壯起膽子細聲問起當朝天子。 “陛下…妾何時能搬去公主府???” 皇帝面容上似有混沌暗色籠罩著,叫人看的不清。 只聽他聲音磁沉:“宮中可是住的不自在?為何想搬出去?” 樂嫣面容泛白,腦子卻轉(zhuǎn)的極快。 “妾非未嫁之身……入住宮中屬實是圣上抬愛,妾卻知,萬萬不應該繼續(xù)逗留宮中……” 許是這日四周十分安靜,安靜的叫樂嫣有些無法適從,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她敏銳察覺道,身側(cè)男人的氣息瞬間沉重了一些。 皇帝凝視著那張近在咫尺的美麗容顏。 她生的瘦弱,柔軟,卻又倔強。 “鸞鸞同淮陽侯和離之后,自然便是未嫁之身。”他這句話淡漠的有些漫不經(jīng)心,眼神卻又是毫不掩飾的,生出些其它味道。 闃然幽寂間,眼前娘子蜷縮起的手指節(jié)忍不住顫了顫。 樂嫣不敢繼續(xù)揣摩天子的心思,只得張口,柔聲道:“可是…可是如今還沒和離呢……等日后和離了再說……” 等日后,等日后…… 又是等日后。 皇帝想啊,這般一趟趟往宮外跑,與淮陽侯和離,這般鬧著鬧著,鬧著玩兒,是不是該舊情復燃了? 自己想要等她慢慢走出來,終究是對是錯? 皇帝眼中仿佛醞釀了一層狂風暴雨,被他極力壓制著。 氣氛緊繃間,他慢悠悠欺身逼近,冷硬的氣息幾乎將她吞吃下去,裹得她密不透風。 樂嫣只覺得自己心臟漏跳了半截,她驚嚇的連連后退,只想逃離的遠一點。 竟一時忘了身后是水面,險些從船側(cè)滾了出去。 然,一只寬大手掌環(huán)過她的腰身,溫熱指腹貼著她的腰窩,樂嫣只覺一陣頭暈目眩,又重新卷回了他身邊。 這般,比之前貼的更近了。 樂嫣的臉頰幾乎貼在那人胸膛上。 皇帝察覺眼前人渾身的顫抖與僵硬,又假意溫和一句:“朕亦是為了鸞鸞日后著想?!?/br> 他熱息覆蓋著小娘子粉白的耳畔,下達命令一般。 “和離這事你別再插手。交由宗正寺處理,最遲明日?!?/br> 淮陽侯是什么東西?來橫插在他二人中間…… 卻不想,方才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鵪鶉一般的娘子聽了他這話,緩緩揚頭,含著霧色的眼眸直勾勾望著眼前的天子。 望入他那雙不動聲色,又像是肆意盤察自己的眼眸。 樂嫣并非是沒經(jīng)歷過情愛的未出閣的娘子。 相反的,她經(jīng)歷過,甚至只怕是滿大徵也找不出幾個娘子比她當年愛的更撕心裂肺。 而如今,天子眼眸中的克制隱忍…… 甚至是按捺不下的覬覦—— 她耳畔似乎幻聽一般,再度傳來一聲聲盧恒陰冷的腔調(diào)。 “你這副蠱惑人心的模樣,有幾個男人不是看中了你衣裙下的rou骨?” “好好的侯夫人不當,想去當那不見天日的禁臠不成?” 第36章 “陛下政務繁忙, 不該來cao心妾這等兒女私情,和離一事妾自己心中有數(shù)?!彼w細的聲音隨著水波而顫抖,漸漸將頭重新低了下去, 躲避那人居高臨下的眸光。 樂嫣忽地覺得自己心中悲酸。 原以為一切苦盡甘來, 原以為她亦是有了倚靠, 原來全是假的。 自始自終, 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這些年她嘗盡了人間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