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陽光太刺眼，他眼睛被耀得難受。

    追上他的人彎腰喘氣，嘴巴張了張，望著他不講話，明顯是不知道說什么。

    綠燈亮起，池璟昭跟著幾米外的兩個電動車往前走。

    “池璟昭?！崩罹S安再次追上。

    池璟昭皺眉，神情中染了幾分煩躁，他不喜歡這些人一次又一次地?zé)┧?，為那些做過的，已經(jīng)不能更改的事道歉。

    “池璟昭！你肩膀......”

    兩人已經(jīng)跟著人流到了馬路對面。

    池璟昭摘掉耳機轉(zhuǎn)過來：“如果還是為之前的事，我不需要?！?/br>
    “當不認識我，不要再煩我?！彼曇艉芾?。

    李維安面露內(nèi)疚：“我知道，我只是......”

    “我不想再聽你說任何廢話。”池璟昭塞上耳機，再次壓低帽檐，往學(xué)校的方向走。

    午后的陽光很強，即使帽子遮住看不到，但身體還是能感覺到，肩背被曬得暖烘烘的，發(fā)燙。

    ......

    因為病沒有完全痊愈，池璟昭的情緒一直不算穩(wěn)定，以前這個不穩(wěn)定只是單單反應(yīng)在他自己的身體上，比如耳鳴，再比如頭痛，但現(xiàn)在......好像好像還要加一個黎漾。

    他越不舒服，就越想得到安慰。

    中午跟李維安那段簡短的對話，后遺癥一直延續(xù)到晚上。

    本來那點微末的難受已經(jīng)要消散，但回來的路上，車上短短十幾分鐘的路程，讓他的那點難耐又飚高了一些。

    因為這車里還有另一個人。

    車停在院外，后座的女孩兒先推門下去，她塞著耳機，低聲哼著小調(diào)。

    池璟昭按了按嗓子，因為身體發(fā)熱，喉嚨也被煙熏過似的難受。

    幾秒后，他提上書包，也推開身側(cè)的門。

    在門外吹了會兒涼風(fēng)，進門又拐到廚房，拿了杯子倒水，再加冰塊，連著喝了兩杯，還是不舒服。

    可能是近一周跟黎漾的相處太沒有距離，身體無法控制地對她有更想親近的渴望。

    池璟昭手按著冰涼的臺面，喉嚨輕滾，努力壓抑著。

    耳邊有很低的嗡鳴聲，再接著是前方不遠處下樓梯的聲音。

    黎漾身上還是今天白天穿的毛衣，奶白色，有裝飾的紅色櫻桃結(jié)。

    辮子用大紅色的毛絨球夾起來，跟隨她下樓的動作一跳一跳。

    “你在這里呀？”她語調(diào)輕快。

    “下午問你的那幾道題能再給我講一下嗎？”黎漾揚了揚手里的書本，很禮貌地問。

    池璟昭薄薄的眼皮抬了抬，掀眸看她。

    短暫的緩神后，他克制住身體的難受，往面前的杯子里再次加了冰塊，倒水。

    半分鐘后。

    捏著水杯走過去，繞過黎漾往樓上走，嗓音有半分喑?。骸吧蟻怼！?/br>
    黎漾跟著上了二樓，在得到池璟昭的同意后，跟著他進了他的房間。

    照例是兩把椅子拖到書桌前，池璟昭不喜歡光線太亮，黎漾就沒有開燈。

    怕耽誤池璟昭的時間，黎漾剛回來花了五分鐘把題順了一遍，此時思路清晰，只用池璟昭幫她講其中幾個她不明白的步驟就可以了。

    “嗯......就是這一點......”黎漾用手里的筆畫題。

    池璟昭偏眸看了下她的椅子。

    自先前那次“要剁手”的言論過后，女孩兒就非常注意和他保持距離，能不挨著就不挨著，不小心碰到也會馬上分開，還會很認真地跟他說對不起。

    但，他現(xiàn)在幾乎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對她的反應(yīng)，所以并不需要黎漾刻意這樣做。

    池璟昭目光落回書本，食指再次壓在自己的嗓子處。

    因為黎漾的提前準備，這幾道題講得很快。

    “就只有這些......”她往后翻了幾頁，確定著，“沒了，謝謝你?！?/br>
    道完謝，黎漾又想起來兩個人的約定，手再次翻本子，數(shù)剛剛講過的題，計算時間：“......三分十五秒。”

    “嗯?！背丨Z昭靠近她的那只手攤開，平放在她的眼前。

    黎漾覺得他這個手伸得非常自然。

    “......”

    黎漾盯著他的掌心看了幾秒，期期艾艾地提出自己的意見：“三分多是不是有點長了......”

    見池璟昭看過來，她拎著本子的手擺了兩下：“我不是想賴賬，只是覺得......”

    一道數(shù)學(xué)就要半分鐘，她經(jīng)常兩三道、三四道的問，昨天有一道她只問了池璟昭一句，池璟昭也給她算上了，所以這時間經(jīng)常一合計就到兩分鐘以上了。

    說實話面對面牽手三分鐘，心理素質(zhì)差的還真有點扛不住。

    面前的女孩兒筆桿戳在自己的腦殼上，像在想解決辦法。

    房間里靜，窗戶開著，窗簾被吹起，搭扣打在墻面上。

    池璟昭注視了她兩秒，搓了下發(fā)燙的手指，收回視線。

    一聲很輕地嘆息后，書本往前推，筆丟在桌面上。

    他的動作里有一種自暴自棄的放縱。

    低沉的嗓音，在此時靜謐沉默的空氣里響起：“換成擁抱？”

    黎漾抬頭。

    “一分鐘折一個?！蹦猩此?。

    第19章

    “一分鐘折一個？”黎漾覺得池璟昭是計算大師。

    而且, 擁抱什么的不是更奇怪嗎？

    比牽手三分鐘還奇怪。

    黎漾退后半米，古怪地打量了他一下，接著舔唇, 試圖打消他這個念頭：“但我們已經(jīng)簽過協(xié)議了, 就是上次我給你, 我們一人一份......”

    黎漾話還沒說完，池璟昭拉開抽屜，從里面拿了個文件袋出來, 輕丟在桌子上。

    文件袋很薄，明眼一看就知道沒裝什么東西, 而且夾在最上面那個......那不是他們兩個那份契約嗎？

    還沒等她再仔細看, 池璟昭已經(jīng)把那個袋子拿過去, 里面的東西抽出來, 放在桌面：“我沒簽?！?/br>
    “可以改?！甭曇粢琅f是零下十度的冰冷。

    黎漾：？

    ？？？

    “沒簽？”她表情屬實有點驚訝。

    池璟昭斜她一下：“當時忘了?！?/br>
    黎漾干笑一聲，忽略這個, 但對他的另外一句有點不明白：“可以改是什么意思？”

    池璟昭從桌面撿了支筆, 在數(shù)學(xué)后面跟著的那個“三十秒”上畫了個圈，筆桿敲在上面：“改成抱一次?！?/br>
    ？？

    黎漾迷惑了：“你剛剛不是說一分鐘折一個？”

    “太虧, ”池璟昭筆放下, “我改主意了?！?/br>
    他發(fā)現(xiàn)坦然接受自己對黎漾的那點“渴望”后, 無論是心里還是身體都輕松多了。

    他手腕戴著黑色的運動腕表，搭在桌面，兩指輕敲了一下, 單手提高自己的衣領(lǐng), 本子合上, 遞還給黎漾。

    說話時帶了悶悶的鼻音，開始不要臉：“不然就不講了, 反正我沒有簽條約?！?/br>
    黎漾都震驚了，她原先只是覺得池璟昭高冷，但行為舉止上應(yīng)該是又酷又講原則。

    現(xiàn)在，黎漾端詳著他那扣著棒球帽的冷峻側(cè)臉......行，還是挺酷的，但怎么感覺這人有點耍無賴呢。

    還沒等她再說話，剛她那堆書和本子已經(jīng)全被池璟昭扔回了她的懷里。

    男生冷臉看她，像在問契約都已經(jīng)不奏效了，你怎么還不滾。

    “.........”

    黎漾沉沉吸了口氣，捏緊手里的演草紙，開始天人交戰(zhàn)。

    不能不講啊，因為池璟昭的幫忙，她很快就適應(yīng)了四中的學(xué)習(xí)節(jié)奏，而且他這人講得又好又快，兩個人每天在一起，拉著他就能講，也很方便......

    離高考還有三個月，她真的很想再提高幾分。

    而且池璟昭看起來好像沒有什么壞心眼，就只是單純地想抱抱。

    啊呸，黎漾現(xiàn)在覺得自己也離譜。

    她糾結(jié)來糾結(jié)去，百般掙扎，最后咬咬牙，小心看池璟昭：“就只是‘朋友間’的擁抱？”

    池璟昭眼眸垂過來，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強調(diào)“朋友”。

    “同學(xué)。”他答。

    同學(xué)？

    行，更單純了。

    黎漾拍著前胸喘氣，懷里的書重新放在桌子上，把剛剛那張池璟昭沒簽的契約拎過來，壓在桌子上，按了下手里的圓珠筆，一邊圈圈一邊改：“那就一道數(shù)學(xué)抱一次，一道物理......”

    她用眼神詢問池璟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