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淼很細心，賬本做得一清二楚。”桂若雪道，“你的確可以多用用她——畢竟她除了你，無依無靠?！?/br>
    沒后臺的孤兒新人是最好用的?？蓪幟髅恋溃骸拔蚁雴柕氖橇硗鈨蓚€……雪竹和巫云?！?/br>
    桂若雪：“他們？他們很老實，都在各自干各自的事?！?/br>
    寧明昧稍顯輕松。

    桂若雪：“就是雪竹近日帶了許多蘑菇回來。雪竹說，一個蘑菇能產(chǎn)生的孢子數(shù)量多到無法計量，若是能用蘑菇產(chǎn)生足夠多的生命，就好了。而且，他覺得蘑菇有數(shù)萬種性別，比他自己擁有的兩種性別還多。為此，他對蘑菇十分崇拜?！?/br>
    寧明昧：…………

    這是什么？這是傳說中的蘑菇崇拜？

    寧明昧：“巫云呢？”

    桂若雪：“巫云依舊在研究藥性和材料的改良?！?/br>
    在修仙界這樣的條件下，有一個熱愛生物的人就足夠了。寧明昧對桂若雪說：“你告訴雪竹，為了可樂雪碧的長久銷量打算，我決定給他一個新課題?！?/br>
    “在普通的情況下，一只雞只有兩只雞翅，兩條腿。但人們在喝可樂時，往往喜歡以炸雞翅配餐。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雞能擁有七八個翅膀？讓他調(diào)查一下，下個月交個開題報告上來。”

    寧明昧的意志被忠誠地傳達到了后山，于是雪竹暫且遺憾地放棄了自己與蘑菇相關(guān)的項目。

    有時候，對實驗室研究課題的管控，是必要的。寧明昧如是想。

    而桂若雪終于獲得了他想要的東西。

    和寧明昧一起，去看桂陶然的比試的機會。

    他穿上女裝，掩飾氣息，和寧明昧一起走出冰洞。

    寧明昧撩開遮掩洞口的紗簾，對身邊戴著面紗的桂若雪道：“沒想到你對桂陶然，還挺有幾分真心。假發(fā)，你可真是個好叔叔啊?！?/br>
    桂若雪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br>
    “嗯？”

    “當(dāng)初在明華谷時，我因‘忤逆宗門’，被關(guān)進暗花大牢。在那之前，我還是明華谷人盡皆知的二谷主。踏破門檻，上門送禮的長老弟子數(shù)都數(shù)不清……”桂若雪冷笑，“一朝出事，這些人竟是連表面功夫都不做了?！?/br>
    寧明昧道：“所以當(dāng)時來探望你的，只有這個孩子?！?/br>
    桂若雪說：“是。來清極宗觀看他的比試，也是我對他的承諾。”

    寧明昧隨口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桂陶然是為何被送到清極宗來——在明華谷做丹修，不也挺好么？”

    寧明昧是隨口一問，他沒指望桂若雪會回復(fù)他。畢竟這是明華谷的密辛。

    可桂若雪開口了，且很隨意，就像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認為，寧明昧有獲知他的秘密的資格。

    “因為桂陶然的母親盡管疼愛他，但并不期待他能繼承她在明華谷的地位——一個蘿卜一個坑，她早就決定，把自己的這個位置留給自己的大兒子。至于桂陶然？他最被期待去做的一件事，就是去做一個懂事的紈绔，不要和他的哥哥相爭。”

    寧明昧：“你們明華谷的編制還是世襲的。不過二谷主、三谷主、四谷主之位，好像不限量吧?！?/br>
    寧明昧聯(lián)系到的自然是桂若雪自己。

    桂陶然是不被期待的、被驅(qū)逐的弟弟。桂若雪也是不被期待的、必須臣服于兄長、卻孺慕兄長的弟弟。

    不過桂若雪的處境比桂陶然要更糟糕一點。

    桂若雪眼眸微涼：“你說得對。我和他不一樣。桂陶然是弟弟，卻是名正言順的嫡子。而我，雖然被記在桂若虛母親的名下……事實上，我與桂若虛同父異母，是庶子?！?/br>
    又是一個密辛。

    因為是庶子，所以生來連爭取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是庶子，所以無論如何……也做不了桂若虛的弟弟，做不了別人眼中一心為谷的二谷主。

    就像每一個動作都暗藏心機，每一個行為都飽含爭議。旁人側(cè)目他，兄長教導(dǎo)他，暗花囚禁他。最終他出走明華谷時，所有人都說：“他果然叛了?！?/br>
    心中的隱痛就這樣被說了出來。桂若雪一時驚愕，因為他意識到，自己竟然如此信任寧明昧。

    為什么？

    難道是因為唯有寧明昧始終冷漠客觀，從來只講究理性，從未在他面前表露過基于個人好惡與道德觀的評價嗎？

    這種想法是極其危險的……在桂若雪深入反應(yīng)之前，寧明昧卻開口了。

    “你錯了?！睂幟髅琳f，“你的糟糕之處，不在于你是庶子，而是在于，你是個天才。”

    天才的光芒是難以被遮蓋的。因為他們總是會被如火源一般的興趣吸引，奔赴至他們想要去往的方向。

    只要發(fā)光，就會灼傷別人。

    天才的興趣是私人的。可他們帶來的利益，卻是有價值意義、會被利益團體所用的。他們隨心所欲的智慧光芒的發(fā)揮，往往會淪為被人使用的工具。譬如巫云使用的法術(shù)，譬如桂若雪制造出來的藥。而天才們往往也會因為各種誘導(dǎo)，走向偏激的方向。

    一個有用的桂若雪，和一個沒用的桂陶然比起來，究竟誰更糟糕？

    或許，如果桂若雪是個笨蛋，桂若虛會更把他當(dāng)成一個可愛的弟弟。

    擁有知識卻不掌握權(quán)力，是對天才的一種殘忍。即使有時掌握權(quán)力，對于這些高智商的天才來說，又是另一種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