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暴聲幽幽，四境傳來鬼怪的啼哭聲。寧明昧向來不愛開口，此刻齊免成也不曾期待，寧明昧?xí)_口。

    可寧明昧說：“不。”

    聲音如穿云裂石，如一塊冰，冷冷地落在暑夏的瓷盤里。

    “不什么？”

    “人類的大部分欲望，源于貪婪。但有一種欲望，并不是?！?/br>
    他的話斬釘截鐵。齊免成說：“那是什么？”

    “一種不需要權(quán)力，不需要力量，也美麗，也永不消逝的東西。”

    寧明昧始終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

    “聽起來很脆弱?！饼R免成說。

    寧明昧低頭，聽風(fēng)聲嗚嗚，他說：“是，很脆弱?！?/br>
    “脆弱卻永不消逝？”齊免成說，“這是矛盾的。像這樣的東西，只會成為工具?！?/br>
    寧明昧沒有回話。

    鬼哭陣陣。在離開神劍的狹縫前，寧明昧聽見了齊免成的聲音。

    “師弟，我有句話問過你，現(xiàn)在，我想再問你一次。”齊免成道，“若是我去世了……”

    “師弟愿意接替掌門職責(zé)嗎？”

    在無邊的寂靜中，寧明昧搖頭。

    “沒有興趣。”寧明昧道，“我對這些老舊的東西，沒有興趣。我對那種脆弱美麗、卻庸俗的東西，也沒有興趣?！?/br>
    他的腦海中，再度閃過那名老人的笑臉。以及……

    最終在他的郵箱里閃現(xiàn)的、曾讓他夢寐以求的那封信。

    和那張公司合影照片上，他最終翹起的唇角。

    老人死了。

    翁行云死了。

    抱著自己的孩子跳劍爐的女子……也死了。

    “既然已經(jīng)從人海中走過，就不用再回頭?！?/br>
    此刻，他聽見齊免成同樣淡淡的聲音。

    “是么？若是走過一次，卻只看見空茫呢？”

    寧明昧霍然睜開雙眼，背后熱汗涔涔。他轉(zhuǎn)頭，從極為困倦的眼里看向神劍。

    神劍已經(jīng)重新留在了寒潭里，乖乖的，且已經(jīng)被封印。

    ……看來神劍已經(jīng)完成封印了。寧明昧稍微松了一口氣。

    他再轉(zhuǎn)頭，在朦朧的眼里看見了灰衣少年……灰衣少年站在他身前，低著頭看他。那雙眼里閃爍著莫名的情緒。

    盡職盡責(zé)的執(zhí)肅長老來了。如果不是為了監(jiān)視自己、等著自己失控時干掉自己，就更好了。

    然后寧明昧就明白常非常表情奇怪的原因了。

    因為齊免成正像八爪魚一樣，抱在自己身上。

    而且渾身是血。

    好一只骯臟的八爪魚?。?/br>
    不過……

    在神劍中感受到的那些指引和幫助，是來自這只八爪魚的么？

    寧明昧再度因體力耗盡昏了過去，并被常非常和幾個壯漢一起抱出了禁地。另一邊，白若如帶著項無形進(jìn)入，開始盤點禁地所受的損失。

    ……并且很快發(fā)現(xiàn)了齊免成把私人物件堆在禁地里的這件事。

    白若如：“我就說之前吃火鍋的鍋找不到了……師兄怎么把咱們的鍋放在這里面？！”

    ……

    寧明昧這一回去，就在縹緲峰上睡了兩天兩夜。

    他再度醒來時，身上已經(jīng)不再有那種酸麻的感覺，脊背處也不再疼痛。

    神劍被封印，那根劍骨，也好好地待在這里。

    雪洞外站滿了人，全是縹緲峰弟子，還有幾個煙云樓的，都在眼巴巴地等著他醒來。

    就連受傷的溫思衡和段瓔，也在這里。

    “師尊！”

    寧明昧一出現(xiàn)，林鶴亭和桂陶然就開始哀嚎了。

    兩人一開始嚎，縹緲峰所有弟子都嚎成了一片。寧明昧對此，只有三句回復(fù)。

    “在門口守了多久？”

    “學(xué)習(xí)任務(wù)做完了嗎？”

    “還有，鶴亭，戰(zhàn)況怎么樣？”

    “因，因為意外事故的發(fā)生，今年清煙大比決賽的結(jié)果，被定為平局。”林鶴亭小聲道。

    ……

    整了半天，怎么是平局啊。

    寧明昧立刻叫來任淼計算。任淼左算右算，得出答案。

    “師尊，和方長老的賭局，我們依舊是大勝！”任淼說，“用任何加權(quán)公式算，都是大勝！”

    寧明昧這才喜笑顏開，放過林鶴亭。只是老六還有點悲傷：“可咱們清極宗沒贏……”

    “清極宗沒贏關(guān)縹緲峰什么事？又不會分我們一分錢。只要賭局贏了，我們就是贏麻了。”寧明昧語重心長，又去叫林鶴亭，“接下來你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wù)?！?/br>
    林鶴亭立刻抬頭：“好的師尊?！?/br>
    寧明昧：“去和宋鳴珂麥麩。你們一個是清極宗第一，一個是煙云樓第一，你們的cp應(yīng)該有很多人磕才對。以你為包裝的可樂，以他為包裝的雪碧，明天就進(jìn)教超。”

    林鶴亭：……

    林鶴亭含恨流淚，但不忘告訴寧明昧正事。他耳語道：“師尊，這幾日天臺峰戒嚴(yán)，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br>
    林鶴亭能打聽到的內(nèi)容也僅此而已了。想到前幾天醒來時，所看見的齊免成渾身上下的鮮血淋漓，寧明昧想也知道大概發(fā)生了什么。

    就是……

    齊免成離開神劍時說的那段話，有點不懷好意。

    什么叫“如果我死了？”。

    齊免成不是十年后才死嗎？難道現(xiàn)在就要死？這死還帶提前點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