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警官聲音好聽，所以給她講“低智啟蒙0至3歲”的故事是可以接受的。但喂她吃東西這個絕對不行。

    可為什么不行？

    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羞恥么？也許吧。但都能忍辱求生的人，在油膩男人的咸豬手劃過她胸口時，她都能垂著眼睛一聲不吭，這點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但一抬頭，方珩一只胳膊撐在桌面上，手托著下巴，笑意盈盈的看著她，神色間還有點小得意，那表情像在說：小樣兒，你能奈我何？

    可她偏偏卻覺得胸口某一處是guntang的，像是病毒蔓延，緊接著，她渾身都開始發(fā)燙了。灼熱感伴隨著刺痛，像是有東西在身體里燃燒。她身子情不自禁的僵了一下。

    余燼的眉頭始終擰著，也多虧了長長的劉海給予了遮掩，不用與旁人對視，否則她這皺著一張臉的苦瓜表情就要被看到了。不過好在，她提防著的“投喂”戲碼并沒有發(fā)生，一頓飯安然結(jié)束之后，余燼才稍稍輕松了些。

    一頓飯竟然讓她肌rou緊繃的有些抽筋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

    這并不是危險。她不止一次的在心里默念。該緊張的時候不緊張，不該警惕的時候這是抽的什么東南西北風(fēng)？

    終于，一頓飯罷，她撐著桌子站起了身，一瞬間抽空了所有的力氣，像是計算機等待重啟。

    然而，就在這時候，她全然無防備的時候，方珩突然伸手過來。她手上拈著一張紙巾，在她嘴角輕輕的抿了一下。

    她能感覺到方珩隔著濕巾的手指的溫度。

    她像是掉進了guntang的熔爐，翻滾的巖漿像是潮涌，將她拋起又吞沒。

    但這還不是最慘的事。

    因為心里有事，余燼沒有注意著自己的進食量，碗里有什么她就吃什么，有多少就吃多少；而方珩又是個能撐死金魚的主，正應(yīng)景那句歌詞：“喝完這杯，還有一杯，再喝完這杯，還有三杯……”

    直到站起身來，余燼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撐到了。

    第014章 教導(dǎo)

    “過猶不及，余燼?！?/br>
    食物、溫度、娛樂、金錢，甚至，愛……都是這樣。

    白蘇坐在搖椅上，晃晃悠悠的沒個穩(wěn)當(dāng)。但她卻在涂指甲油。鮮紅的顏色，落在指甲上，像是剛剛開膛破腹，染上了血。

    鬼魅妖異。

    但女人聲音里卻透出一絲不耐。

    她的語調(diào)聽起來像是強逼著自己，給對方作出解釋。很明顯的，白蘇沒什么耐性，不適合擔(dān)任“教導(dǎo)者”這個既花時間，又費精力，還不一定做得好的事情。養(yǎng)孩子就像是一場賭博，沒人能提前預(yù)知結(jié)果，而她正與命運進行一場成王敗寇的豪賭。

    但她再強迫著自己，要做“好”這件事，或者，做“對”。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雖已經(jīng)不再是一張純潔無邪的白紙。但無論是她們的身形還是靈魂，都是可塑性最好的時候。

    “唔（我）歐（餓）。”

    嘴里發(fā)出了個模糊的音節(jié)，余燼抓著她能看到的任何一樣食物，送進嘴里，咀嚼再咀嚼，三兩下，食物順著喉管滑落。她已經(jīng)分不太清那是什么味道，東西就已經(jīng)滾入喉嚨了，指縫里滿是黏膩的油漬。

    “很餓的時候，不要吃的太飽，淺嘗輒止。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什么都不要吃?！?/br>
    “那我會死！”余燼很想把手里的東西扔在白蘇身上，但又舍不得。

    當(dāng)然，不是舍不得那個女人，是舍不得手里吃的東西，砸過去，弄臟了就不能吃了，太可惜了。

    她可還沒有吃飽呢。

    “那我會死的！白蘇！我會死！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飯了！”小孩子用最兇的口氣發(fā)出咆哮聲來，但那聲音終究稍嫌稚嫩，有點像小奶狗的“嗷嗚”，勁力有余而氣勢不足。

    女人終于把視線從指尖移回來。她注視著小不點，目光愛憐，口氣卻在陳述事實，平靜無波瀾：

    “既然都已經(jīng)忍耐了好幾天了，再忍一下也不會有事的?！?/br>
    呵，說的真是輕巧。

    其實余燼知道，自己不該這樣的，她不應(yīng)該用手抓東西吃，不應(yīng)該這樣沒形象，像個小瘋子一樣。但她就是氣不過。白蘇好端端的呆在家里，優(yōu)雅的吃著昂貴的西餐，而她卻只能風(fēng)餐露宿，食不果腹。

    是以她餓得狠了，并故意夸大這種效果。

    看余燼沒說話，白蘇就默默的看著她吃東西。余燼卻突然有點不自在起來。就像從里到外都被人窺視到底。她余光里撇了一眼那個女人，琢磨著對方的情緒。笑么？不，笑里應(yīng)該是有刀的。

    直到飽漲感讓她的大腦泛起一陣陣倦怠，余燼才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白蘇，對方仍然笑意盈盈的，沒有罵她，也沒有叫人來“管教”自己。要知道，這里的人下手都是很重的，在做完這一切的時候，余燼就已經(jīng)預(yù)見過，會出現(xiàn)怎樣的場景了。

    所以哪怕是死，她也要做個飽死鬼。

    但白蘇沒有。

    余燼突然回憶起自己來到這里以后時日，細細想來，這個女人其實并沒太過苛責(zé)過她什么，沒罵過她，和她說的也都是平直的說教式或命令式的言語。當(dāng)然，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真的很聽話，做的很好也很努力。但白蘇可是這里人人都畏懼的，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白蘇唯一一點要求可能是，無論她有什么情緒、想法，都只能私下里和她溝通。在當(dāng)著外人的時候，余燼必須克制。在外人面前，白小姐的威嚴和國家的領(lǐng)土完整一樣不容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