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人?們從來都不需要真相,人?們需要的是“她們想要的真相”。 而突然有一天?, 一個品嘗過葡萄的美味、啜飲過葡萄制成的佳釀的人?突然出現(xiàn), 說出了事實(shí)。于是?這群吃不到葡萄的人崩潰了。 路人?聳了聳肩:可是?人?家只是?說出了真相啊。 但他們不知?道?, 這對于吃不到葡萄的人?們而言, 這便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毀掉她們生存賴以為繼的根本。 這是?黑白倒置,是?對信仰的屠城。 方珩先是?感到了小孩的手在?顫抖。余燼抓握住手機(jī)的力氣太大,以至于方珩還沒等到徐安秋開口回答她的問題, 電話就已經(jīng)被?她掐斷了。但她的姿勢不變,還懸停在?方珩的耳邊, 沒過一會, 方珩聽?到了手機(jī)傳來一陣鈴聲。 方珩:“……” 小孩竟然把她的手機(jī)給關(guān)了。 余燼咬著?嘴唇,原本就顏色很淡的唇此時(shí)更?是?毫無血色。 “余燼?” 方珩怔了怔, 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她手上還沾滿了藥酒的粘膩。 “怎么?了?你還好么??余燼?” “方珩?!?/br> 方珩聽?到這一聲, 下意識的拿衣服擋住身體然后扭頭看向門口。然后在?下一秒怔在?原地,全身的血像是?有一瞬間的倒流。 門是?鎖著?的, 房間里?根本沒有第三個人?。 方珩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越來越大, 越來越快, 她也聽?到了自己的呼吸,沉重而急促的。 她就像恐怖片里?受到驚嚇的男主女主, 緩緩的、緩緩的轉(zhuǎn)過頭來,她幾乎要聽?到自己脊骨轉(zhuǎn)動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良久良久,她終于重新面對著?那個孩子?了。 剛剛那一聲還在?耳膜里?鼓噪,瞬間的震驚過后是?短暫的窒息,方珩覺得她甚至無法準(zhǔn)確描述女孩兒的聲音。她全身全心,只記得剛剛那種心悸的感覺。而那聲“方珩”,是?她二十多年來第一次被?人?家叫出名字時(shí),產(chǎn)生了這樣強(qiáng)烈的沖擊感。那就像是?諜.戰(zhàn)片里?臥底被?人?一把揪了出來,以至于她大腦一片空白,幾乎反應(yīng)不過來這簡單的事件發(fā)生的過程和原理。 “方珩。” 余燼又叫了她一聲,像是?充分顧及到她的適應(yīng)時(shí)間。 這一次她聽?的更?真切了。方珩是?盯著?小孩子?的嘴唇嗡動,叫出她名字的。余燼的聲音很特別,偏啞偏沉,沒有少女甜細(xì)軟糯之感,反而極冷,帶著?點(diǎn)聲帶久不使用的機(jī)械感。 余燼不像別的孩子?那樣軟軟的叫她“方j(luò)iejie”。她直呼她名字,沒有半點(diǎn)小輩的自覺,倒有點(diǎn)像個訓(xùn)話的前輩,音調(diào)就帶上了上位者的距離感。 但方珩很快鎮(zhèn)定下來,她看了看手里?衣服上被?自己抓出的藥酒印子?,輕笑了一聲,像是?自嘲。然后她重新打量了這個小孩幾秒鐘,以一個深呼吸作結(jié): “你……可以說話啊?!彼中α艘幌?,嘆了口氣揶揄:“騙人?啊你?!?/br> 不像是?發(fā)火,倒像是?有點(diǎn)怨她。 “是?。”余燼說。 小大人?。方珩想?,一個回答,兩個問題,孩子?還挺惜字如金的嘛。 “方珩?!彼诌@樣叫她。 方珩其實(shí)挺想?調(diào)侃一句“三遍了,你是?覺得我名字好聽?叫上癮了嗎”的,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一句: “要叫jiejie。”她說:“方珩jiejie或叫我方j(luò)iejie,這是?遇到年長者該有的禮儀?!?/br> “方珩?!?/br> “……” 第四遍,好吧,她就當(dāng)這小孩兒喜歡她名字好了。方珩被?余燼整的徹底沒脾氣了,但她卻?笑了起來,突然也不在?意余燼有沒有禮貌了。毫無緣由的好心情,就連之前和徐安秋打電話的糟心事,都似乎沒那么?要緊了。 原來她可以說話的啊,真好。 方珩全無意識,自己正因?yàn)橐患c自己毫無關(guān)系的事情,產(chǎn)生了過度亢奮的情緒。 她盯著?小孩兒看,伸出手去,想?要撩開對方礙事的頭發(fā),卻?被?對方反握住了手腕,就像是?初次見面時(shí)候那樣。小孩兒的手心有點(diǎn)涼,纖長的手指爪一般扣住,握力卻?穩(wěn),方珩能從中?感受到纖細(xì)手臂迸發(fā)出的力量。但她沒有抓疼她,只是?控制著?,不讓她向前。 氣氛似乎凝重了些,方珩表情也認(rèn)真的許多。 “方珩……”又一遍,余燼的扣住她手腕的五指微微收攏了下。方珩聽?到她說: “別對我好,我受不起?!?/br> 只叫她名字的時(shí)候還不覺得,但話多說了些,方珩就能感到她發(fā)音的微微生澀,這是?長久不使用語言的后遺癥。 方珩臉上的笑慢慢淡了。 她沒想?到小孩兒會對她說這個。 現(xiàn)在?看來,之前那么?多個“方珩”就顯得別有意味了。 顯然,小孩兒也在?猶豫,或是?在?鼓足勇氣,又或者她只是?在?措辭。 余燼扣住她手腕的手指慢慢松開,剝離,然后撤了回去。她垂下手臂來。 方珩也收回了手。像是?對壘的兩軍默契的停戰(zhàn)協(xié)議。 停頓了一會,方珩呼出口氣來,她平靜的問:“余燼,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小孩兒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