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一定是做錯了什么的。

    于是，她有些局促的盯著腳尖，說：“方珩，對不?起?。”

    方珩有一瞬的訝異，為這個?沒頭沒尾的抱歉。

    她訝異于連自己都沒法清晰言明?的情緒，卻被小孩兒所洞悉。她只是在某個?瞬間，突然有點自我懷疑。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把小孩兒各個?方面照顧的周全。不?僅僅只是物質(zhì)層面上的，周全。

    她低頭打量著小孩兒，緩緩的開口：“為什么要和我道歉。”

    “你?在生氣?！?/br>
    “……”

    “是我哪里做錯了么？”

    頂著湍急的水流，小孩兒的觸角依然向前努力伸展。二人沿著綠化帶拐了個?彎，走進?了小區(qū)。余燼突然發(fā)覺，剛剛那種壓抑的低氣壓，仿佛隨著她的問話漸漸散去了。她想知道原因，卻又有些抗拒發(fā)問。

    方珩搖搖頭：

    “沒有，你?并沒做錯什么?！?/br>
    “那你?為什么生氣？”

    “……”

    看著那張還稍顯稚嫩的臉，方珩感到一陣比入職面試時候更?大的壓力。她沉默了良久，才答：

    “沒有人能永遠寄存在別人的柜子里。余燼，你?可以選擇不?取出來，但我不?建議。無論如何，人都要對自己負責(zé)，也要對自己說的話負責(zé)?！?/br>
    她說這話的語氣像極了一個?人。

    余燼覺得方珩在絕大多數(shù)的時候都是溫柔的東風(fēng)，舒吻你?身上傷口。但偶爾的，風(fēng)向也會發(fā)生偏移，變成呼嘯的凜冽北風(fēng)。它刮過你?的皮膚你?的骨，讓你?一個?激靈立直身子，不?至軟倒在曠野中。

    余燼似懂非懂的點了下頭，目光閃了閃，也慢慢拉向了遠處。

    片刻后，她輕輕說：“好的?！?/br>
    回?應(yīng)她的是女人的手，輕輕的撫過她的腦后，愛憐的揉了揉。

    *

    兩人很快回?到新家。

    雖然是租的房子，但方珩還是稍微裝修了一番。一百二十平的三室一廳，家具不?多，空間顯得很寬裕，一進?門站在玄關(guān)處，甚至還會覺得有點空。兩人把大包小包拖進?家門之后，方珩從鑰匙圈上卸下一把鑰匙，遞給余燼。

    “要不?要買個?掛繩掛在脖子上？”

    方珩想了想，她感覺路上看到的小孩子們，都是把鑰匙掛在脖子上，好像還有一張卡牌。

    但余燼一臉拒絕。心想你?看到的，那都是多大的小孩兒。她都已經(jīng)十七了。

    于是最后，二人拆了剛買的鑰匙扣，將兩只肥嘟嘟的小羊掛件分別掛在了她們的鑰匙上——她們都是屬羊的。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開始。

    可手中握著鑰匙，感受那棱角在手心里割出形狀，余燼卻分明?聽到有什么破土而出的聲音。

    那是她所期許的“自由”在勃發(fā)著盎然生機。

    要做的事情明?明?很多，但方珩卻是有條不?紊的，就像是早已經(jīng)計劃好的一切、有一張無形的清單似的。

    她先和小孩兒介紹了這個?小區(qū)周圍的環(huán)境。哪里有超市、哪里可以找到保安尋求幫助、哪里出門就有公交地鐵站、哪里連著地下停車場……她存上了余燼的手機號碼，又將自己的號碼輸入進?去，設(shè)置好快撥鍵，又幫她預(yù)存了足額的話費。

    “如果有事，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我肯定會接的。”

    余燼點點頭，沒說這串?dāng)?shù)字她其實已經(jīng)背下來了。

    她交給了余燼一些現(xiàn)金，又把她的銀行卡和小孩兒的支付軟件綁在了一起?，并告訴她密碼。

    “以后有什么想吃的，就直接自己買，但是垃圾食品還是盡量少吃。”

    方珩動作不?停，近乎無意識的叮嚀?？捎酄a卻默默把她說的每一個?字都記在了心里。

    好的。小孩兒在心里這樣?回?她。

    方珩又帶著余燼熟悉了她的房間。

    相比于整個?房子，余燼的房間在細節(jié)上要更?加充盈。墻上貼著暖色的綴有小羊暗花的壁紙，和同色系的卡通窗簾和床單?？柯涞卮暗拈介矫咨嫌腥彳浀亩勾嘲l(fā)，實木書櫥里碼放著滿滿的五花八門的書籍，不?止是工具書或是知識科普類讀物，從福爾摩斯到東野圭吾，從凡爾納到三體，甚至是一些逸聞趣事、未解之謎，在這里都能找到它們的蹤跡。

    嶄新的書桌上有一些也許會被老師家長認(rèn)為“影響學(xué)習(xí)”的雜志、標(biāo)簽都還沒被撕下的護眼燈、和一臺大紅色的筆記本——那上面的標(biāo)志，余燼乍一看上去只覺得像一張詭異的臉譜，她是很后來才知道，那是筆記本電腦里面很高端的外?星人。

    直到所有瑣事都告一段落，方珩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她接過余燼遞過來的水，抿了一口，沖著小孩兒笑著伸出手：

    “以后就要一塊兒生活了，請多指教啊，余燼小朋友?！?/br>
    看得出來方珩心情不?錯。她唇角揚著一抹弧度，她又開始叫她“余燼小朋友”了。

    余燼莫名感到一陣窘迫，她伸手輕輕抓了下對方的手，很快的搖晃了一下，然后垂下頭去，臉頰莫名有點熱。

    方珩沒發(fā)現(xiàn)小孩兒的異常，自顧自的說：

    “上學(xué)的事情也不?會很久的，學(xué)校是北一附中，就是小光她們學(xué)校。但是在這之前我會先找家教幫你?補補課，具體跟哪個?年級這個?可能還是要和家教商量一下……你?把今天買的書包本子收拾一下，以后和小光就是同學(xué)了。嗯……你?還記得小光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