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命人 第837節(jié)
趙移山的聲音一現(xiàn),一把潔白正氣劍,激蕩而來,后方拖著千里風(fēng)暴,如臺風(fēng)橫臥。 一柄正氣劍,浩然千里風(fēng)。 “文修之物,豈能傷朕!”太寧帝后方,萬寶林立,金光閃耀,那正氣神劍,竟然好似飛行減慢。 李清閑一張口,當(dāng)年趙移山贈送的正氣劍種,化光飛出。 經(jīng)過抱劍磨鋒力士蘊(yùn)養(yǎng)多年,外加眾多詩詞彩虹照耀,這正氣劍種一出,盡奪天地之光。 李清閑的正氣劍種,本就是趙移山正氣劍的一部分,直飛出去,融入正氣劍中。 神光爆閃,正氣劍穿破天空,分割太寧帝的一切防護(hù)力量,擊中他的身體。 太寧帝的身體炸裂,分為兩截。 后方,浩然正氣風(fēng),覆蓋神都城,轟鳴飛馳,消融太寧帝的滔天魔威。 與此同時,李清閑抬手一指太寧帝。 天命宗方向,一層大勢局接著一層大勢局向上浮現(xiàn),所有的勢局重疊成塔,托舉最后的大勢局。 九天神霄雷城大勢局。 人間唯一殺伐勢局。 雷城升天,轟鳴巨響,如化一界,懲戒萬惡。 雷城之上,一道粗大雷霆飛馳。 太寧帝身體勉強(qiáng)恢復(fù),便被雷霆轟擊,身形炸開。 “朕,無敵天下……” 只一剎那,太寧帝身體便恢復(fù)。 轟! 雷城之上,又起一雷,再次擊潰太寧帝身體。 “朕,無敵天下……” 太寧帝再次倔強(qiáng)飛起。 轟! 雷霆裂空,電流激蕩,火花飛濺,一個人形黑炭落地。 “朕……” 轟! 眾生望向神都。 聽十方雷鳴,觀九天誅魔。 連轟九雷,皇城夷為平地。 殘破的金鑾殿中,太寧帝扶著斷壁,徐徐站起,身體顫抖。 他周身魔氣被浩然正氣與九天神雷徹底驅(qū)散,國運(yùn)、君位也被斬絕,一身力量,散了九成九。 只剩身體之中殘存的武修真元,rou身殘破,不聽使喚。 他仍然倔強(qiáng)站著。 “入城。”李清閑一聲令下,直飛向皇宮。 十路大軍,十方登城,城墻之上,士兵紛紛放下武器。 神都城內(nèi),萬人靜立。 李清閑徐徐下落,站在金鑾殿廢墟前。 太寧帝滿頭白發(fā)散在頭頂,狀如雞窩。 一身黃袍碎裂,難以遮住身體。 全身傷痕累累,焦糊味濃烈。 他努力扶著墻壁才能站起,雙腿齊齊顫抖。 他的真元,正在以極快速度消散。 他仍然站立。 “你們有謀無斷,庸庸碌碌,朕不決斷,你們早就死絕。朕,有大功于天下……” 第1190章 廟號 李清閑望著蒼老的太寧帝,聽著他絮絮叨叨好一陣,才緩緩問:“你憑什么認(rèn)定,你替天下人做出的決斷,萬載回望,依舊正確?” “決斷,總勝過猶猶豫豫。人族窩窩囊囊,勾心斗角,怙惡不悛,必定萬民死絕,淪為死界,不如就地化魔,一了百了……”太寧帝雙眼渾濁,但語氣堅定。 “直到現(xiàn)在,你都不知何為天命,何為人命。人命,為一人之命,天命,乃萬萬人之命。每個人,每一瞬都在決斷,萬萬人,每一息,也都在決斷?!?/br> “那如果天命向亡,眾生死絕,最后還不是朕對了?” “你知道,你為什么會認(rèn)為眾生會死絕、天命會淪亡?” 太寧帝抬頭望向李清閑,蒼白的頭發(fā)遮住面龐,遮擋兩只渾濁的雙眼。 “因為你不僅愚蠢,你不僅無知,你還短視。方才觀天命,你還記得嗎?” 太寧帝的雙眼透過垂落的白發(fā),盯著李清閑。 李清閑的雙眼,亦穿過他的白發(fā),直入他的雙眸。 “最初,星辰對撞,星河生滅,人族可能存在?” “而后,這大地之上,巖漿流淌,山崩地裂,持續(xù)數(shù)億年,人族可能存在?” “之后,眾生相競,災(zāi)難無休,萬物掙扎,人族可能存在?” “在萬物生滅、輪回交替的世界,人族,終究誕生。” “天災(zāi)無數(shù),人族活著:毒蛇猛獸,人族活著;部族內(nèi)斗,人族活著;外族侵略,人族活著。你,惡帝臨朝,魔化天下,人族,活著。你區(qū)區(qū)一個靠祖先蔭蔽得登大寶的普通人,曾開創(chuàng)萬世大道,還是建立永安人間?什么都沒有。那你,憑什么能看透人族存亡,憑什么決定人族生死?” “宇宙億年,世上萬載,人間千代,數(shù)不清的證據(jù)證明,人族不僅活著,而且一直活著。你,哪來的大臉,認(rèn)為沒了你,人族就完了?” “少自作多情,沒有你,人族不僅繼續(xù)存在,而且會更好。” “這個世界,本就不是爾等先天生而富貴的貨色創(chuàng)造,而是那些后天創(chuàng)造無數(shù)大道、學(xué)問、功法的大賢引領(lǐng)。” “你們不僅沒有創(chuàng)造新生,不僅沒有引領(lǐng)人族,反而在拖我們的后腿,正在將整個人族,拖回蒙昧,拖回野獸,拖回永世不得超生的沼澤之中。” “萬人萬民,哪里是不決斷,哪里是窩窩囊囊,那是他們的反抗,沉默又震耳欲聾?!?/br> “但你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br> “天下,萬萬人之天下?!?/br> 李清閑的聲音,傳蕩萬里。 李清閑望著太寧帝,緩緩嘆了口氣。 “我有個朋友,是我的老上司,他叫鄭輝,人很好,很照顧我們?!?/br> “說他有什么大能耐,沒有,就是個普通入品小人物?!?/br> “說他沒什么大能耐,可他養(yǎng)活了全家,養(yǎng)活了兒子,帶起了許許多多的兄弟?!?/br> “他從來不說你半個字的不是,無論在任何情況下談起你,他都說,皇上圣明?!?/br> “后來,這話我聽煩了,裝作沒聽到?!?/br> “很多年后,當(dāng)他低著頭,目光閃爍著說‘皇上圣明’,我突然聽懂了?!?/br> “你知道,他在說皇上圣明的時候,其實是在說什么嗎?你看我的口型?!?/br> “他在說皇上圣明的時候,實際是在說……”李清閑指著自己的嘴,對著太寧帝,一字一句道。 “cao?!?/br> “你?!?/br> “媽?!?/br> “你……” 太寧帝呆住,終其一生,未曾被人用如此粗鄙的臟話當(dāng)面辱罵。 “無君無父……”太寧帝喘著粗氣,兩手顫抖。 李清閑緩緩道:“在閑王軍大營,各方討論如何處置你的時候,引發(fā)爭論。有的人覺得,天子犯法與民同罪,該殺殺,該剮剮,無須區(qū)別對待。但也有人說,理當(dāng)給皇上一個體面,畢竟是一國之君。眾人吵吵嚷嚷,我這個人,喜歡刨根問底,于是我問,為什么一個作惡多端的人,必須要有體面?” “有人說,因為是皇上,是一國之君。” “我問,他唐劍楠做好皇上了嗎,是及格的一國之君嗎?” “有人說,即便他不是好皇上,但終究是皇上,理當(dāng)有一個體面的退位,實在不行,也應(yīng)該有一個體面的死法?!?/br> “然后,我問,人族因為這個人,死傷億萬,全天下的義士齊聚一堂,匯聚那么多的災(zāi)難、代價、痛苦與血淚,到最后,還有人跪在他面前,希望他體面,他還是高高凌駕所有人之上,到死,都比我們更體面。那么,那些同胞與戰(zhàn)友,是不是白死了?” 太寧帝強(qiáng)打精神,低吼道:“你們不是仁義之師、正義之軍嗎?你們不是善待俘虜嗎?” “那些愿意善待你的人,葬在大河兩岸?!?/br> 太寧帝最后一絲真氣,消散。 他那蒼老的身軀,再也無法支撐風(fēng)燭殘年。 他虛弱地靠在墻壁上,用盡全力站著,但,被魔功的身體,慢慢腐壞。 突然,一陣惡臭在空氣中傳蕩。 太寧帝急忙低頭,就見他的袍子下擺,慢慢濕潤。 太寧帝呆立,全身輕顫。 他猛地抬頭,漫天修士落下,站在李清閑身后。 那些修士愕然望著佝僂成野狗的老人,望著他陰濕的褲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