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總，您易感期應(yīng)該快到了。”

    棠文茵表情嚴(yán)肅地把文件推到譚楓面前，然后火速后退站在一米之外的墻角，背在身后的手指悄悄挺立起來對準(zhǔn)墻上的按鈕，像是在忌憚什么兇神猛獸。

    譚楓喝了一口早上沒喝完的涼茶，眼皮上下一翻，掃視著這位秘書在他面前裝出的乖順模樣，輕笑道：“你下次干脆帶個捕獸夾過來算了?！?/br>
    “管制器具過不了地鐵安檢?！碧奈囊鹨槐菊?jīng)回答道，“譚總您快看文件，樓下采購部正催命呢?！?/br>
    alpha迅速往手腕上掃視一眼，剛打開的文件迅速合上，佯裝頭疼地捏了捏眉骨：“下班了，明天再簽?！?/br>
    見老板打算卡點(diǎn)下班玩弄加班員工心態(tài)，棠文茵連忙往前邁了兩步大聲說：“明天再簽采購部就要集體跳樓發(fā)瘋了！”

    “讓他們發(fā)，老板易感期心情不爽別比我殺雞儆猴?！弊T楓從另一側(cè)站起身，低頭解開袖口把襯衫袖子捋平，一邊淡淡道，“財務(wù)部今年撥給他們部門多少錢他們自己心里清楚，告訴他們別來我這里演哭窮，想撈油水他們找錯人了?！?/br>
    棠文茵一愣，低頭看了眼文件又迅速抬起頭。

    誰知這一眼就對上了老板的慈祥目光，譚楓對她無奈一笑，二十六歲的眸子里露出三十六歲長輩看孩的寵溺和嗔怪，似乎是在說“小棠啊你可長點(diǎn)心吧”。

    棠文茵翻著白眼走了。

    棠文茵從不害怕這種行為會惹惱自己的老板，她從本科畢業(yè)就在給譚楓當(dāng)行政秘書，偶爾還會僭越一點(diǎn)打理alpha的私人生活。三年的相處里棠文茵早就摸透了老板的脾氣秉性——見人說鬼話，見鬼說人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三年前顧嘉言毫無預(yù)兆地把手下所有股份轉(zhuǎn)交給譚楓，在公司引起軒然大波，而這位年輕的大股東也順勢空降公司坐進(jìn)了“老譚總”的辦公室里。當(dāng)時小道消息滿天飛，說新來的公子哥并非金融專業(yè)出生不懂如何管理公司，來到集團(tuán)只是充當(dāng)門面做個漂亮吉祥物。那消息說得有鼻子有眼，幾乎所有人都信以為真。

    棠文茵就是那時候被人力總監(jiān)招攬進(jìn)來做了總裁秘書的備選，她和另外兩個beta被領(lǐng)進(jìn)總裁辦公室內(nèi)，先了大半個公司的人見到了傳聞中的“小譚總”。

    來之前她按照肥皂劇上的公子哥形象給譚楓定了個大致的雛形，流里流氣、不務(wù)正業(yè)、閑散紈绔?？烧娈?dāng)見了面棠文茵反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那位啥也不懂的小譚總穿著一件干凈的白襯衫坐在辦公位上備戰(zhàn)考研，模樣干凈爽朗，一旁的電腦屏幕上放著公司近幾月的股票漲落。

    “我大學(xué)剛畢業(yè)，公司里很多事情都還不太懂，也別讓這么多人在我手底下受委屈?！弊T楓視線橫掃過面前三人的頭頂，片刻后攤開手掌對著棠文茵說，“留一個就夠了。”

    后來棠文茵私下問過譚楓為什么當(dāng)時在三個人里面選擇了自己，小譚總翹著二郎腿搖頭晃腦道：“看面相…你比較好忽悠?！?/br>
    棠文茵第一次為自己踏入這家公司感到后悔。

    她入職的第一年格外忙，因?yàn)樽约依习逡贿呑x研一邊管公司，非要把股東們在四年前強(qiáng)壓下去的一個項(xiàng)目重新捧起來。為這事公司內(nèi)部又傳出兩句飯后談資，戲稱這是跳梁小丑的一出好戲，想要在公司里翻出點(diǎn)水花來。

    可棠文茵不這么覺得，誰家小丑這么會給自己找不痛快。譚楓白天要到學(xué)校里上課學(xué)習(xí)，下午回到公司開會和股東們斗智斗勇，下了班后還要處理額外的工作，一年365天幾乎沒有一刻消停。

    作為秘書，這一年下來棠小姐也被磋磨得不輕，體重都減了五六斤，原本不習(xí)慣的高跟鞋也被她馴服踩成了風(fēng)火輪，偶爾和小姐妹私下見面時都調(diào)侃她女大十八變。棠文茵無力反駁，淺酌小酒傾聽姐妹對自家老板的控訴，什么“做做樣子啥也不會”、“老板心海底針”、“真不知道老板一天到晚都在喊累些什么”等等，生生把酒局變成了大型批斗會。

    戰(zhàn)火燒到自己身上時棠文茵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愣了一會才慢吞吞回答道：“沒有啊，我們老板…好像…比我還忙一點(diǎn)。”

    這是真話，在譚楓上任的第一年，棠文茵似乎從沒見過他有閑下來的一天。好像只有把自己填滿成一只永不停歇的陀螺，那人才會舒服一點(diǎn)，才會安心一些。

    這種感覺來到莫名其妙，棠文茵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年紀(jì)想談戀愛且被老板那張人畜無害的帥臉欺騙了的緣故。但直到某天晚上棠小姐一個人加班到深夜，在地下停車場偶然撞見譚楓一個人在角落偷偷抽煙。

    她看到濃白的煙霧從alpha指尖緩慢飄出，籠在他深沉的雙眸上，唇邊沒有半點(diǎn)平日里的笑意。

    明明沒有多余的情緒流露，可她就是覺得…眼前這個人似乎很難過。

    “譚總?！碧奈囊鹂吭趬厗柕溃盀槭裁催@么在意那個項(xiàng)目呢，股東們不是也同意了按照四年前的出資水平支持三個外包工廠嗎？”

    譚楓撐著兩條腿坐在摩托上，把煙頭捻滅，淡淡地回答：“你就當(dāng)我是…貪心不足。”

    他們的關(guān)系在上下級之上，又在好朋友之下，棠文茵本就在問出問題后有些后悔，得到這樣的回答后又不禁疑惑。

    譚楓上任的第二年，公司內(nèi)部進(jìn)行了一次大洗牌。兩大部門經(jīng)理被革職查辦，財務(wù)部部長也被說服歸順小譚總麾下。老股東們顯然被“跳梁小丑”打了個措手不及，心有不甘地安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