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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竇夫人到來后， 楊廣沒有多說話，讓竇夫人領(lǐng)著兩個孩子去收拾行李，明日就住進西苑。

    楊廣不是沒常識的人， 知道六歲的孩童嬌貴， 竇夫人肯定會叮囑一番。

    他還特意允許竇夫人可以給每個孩子都留兩個用慣的仆人， 若有什么需要，盡可以提。

    竇夫人領(lǐng)著兩個孩子離開，路上的時候， 三人都很沉默。

    李世民感受到了母親那里的低氣壓，不斷往李玄霸身邊移動，差點把李玄霸擠得貼車廂上。

    等到了暫住的地方， 竇夫人開著窗戶和門，讓仆人守在稍遠的地方， 才開口：“把今日之事告訴我?！?/br>
    李世民看向李玄霸。

    竇夫人道：“三郎， 你若累了可以先小睡一會兒，待飯菜做好，娘再叫你?！?/br>
    李玄霸道：“我可以和哥一起……”

    竇夫人打斷道：“快去睡，你明日就要伴駕，別生病了?！?/br>
    李玄霸無奈， 只能到隔壁睡覺。

    李世民癟嘴：“娘親，不公平?！?/br>
    竇夫人板著臉道：“你是兄長！”

    李世民垂著腦袋。

    李玄霸：【哥， 除了隋煬帝的事，其他都可以和娘實話實說，是我教唆你討好皇帝。】

    李世民對李玄霸點了點頭， 又拍了拍胸脯。

    李玄霸雖然不放心二哥獨自接受母親詢問， 但確實累了， 倒頭就秒睡。

    待他醒來， 回到隔壁時，二哥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看來只是被娘訓了，沒挨打。

    李玄霸伸了個懶腰，偷看了一眼母親。

    竇夫人察覺到李玄霸的視線，嘆了口氣，沒好氣道：“三郎，雖然二郎把什么事都攬在了他自己身上，但二郎不是會故意討好別人的孩子，你們隱瞞了什么？”

    哥把所有責任都攬自己身上了？李玄霸愣了一下，無奈道：“哥，回來的時候怎么說的？實話告訴娘就好了?！?/br>
    李世民吸了吸鼻子：“我是你哥哥?！?/br>
    “這時候你倔強什么……”李玄霸無奈，他對母親坦白道，“是我讓哥討好陛下。陛下喜歡聽好話，又是我和哥的表叔，無論是身為臣子還是晚輩，討好他都不為錯?！?/br>
    竇夫人嘆氣：“是沒錯。但射箭是怎么回事？你們的模樣很熟練啊，在家里經(jīng)常玩？”

    李玄霸點頭：“挺好玩。”

    竇夫人拍了一下桌子：“教你們用弓箭的師傅怎么能讓你們做如此危險的事！”

    竇夫人又氣又急。

    學習的事是丈夫安排的。李世民和李玄霸都很懂事早熟，她忙于伺候婆婆，張羅唐國公府一大家子人的衣食住行，還要與其他貴族夫人交往，沒有每日過問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事。

    她想兩個孩子極有主見，也不會想每日被詢問。她只是每天都抽出一定時間與兩個孩子聊一聊，詢問他們是否被欺負，有什么需要，并陪他們讀一會兒書。

    誰知道兩個孩子居然經(jīng)常在家里玩這么危險的游戲？！

    雖然箭枝沒有箭頭，弓也只是孩子用的玩具弓，彈到了身上也沒有危險，但假如受傷了呢？！

    李玄霸和李世民對視一眼。

    顯然，他們都以為母親會對他們不要臉面地討好皇帝而生氣，沒想到母親氣的只是他們玩的弓箭游戲。

    李玄霸：【你和母親道歉了這么久，都沒發(fā)現(xiàn)母親在生氣什么？！】

    李世民：“……”

    他撓了撓頭，道：“娘親，原來你不生氣我們討好表叔?。俊?/br>
    竇夫人道：“他是皇帝，你們?nèi)粲斜臼掠懞盟?，那是好事?！彼m警惕皇帝，但警惕之后也是打消皇帝的戒心所要做的事，與孩子們討好皇帝所做的事差不多。

    李世民道：“那娘親為何還不斷追問我，我還以為你生氣了?！?/br>
    一旦得知母親沒因為這個生氣，李世民立刻把小胸脯挺了起來，不委屈了。

    就是嘛，我們討好皇帝兼表叔不是很正常的事嗎？看我和阿玄賺了多少賞賜！娘親應該夸獎我們！

    竇夫人屈指輕輕敲了一下兒子的腦袋：“娘就是為了嚇唬嚇唬你們。雖然現(xiàn)在陛下獎賞你們，但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不要以為你們的小聰明能次次奏效。你們接下來要伴駕，必須小心謹慎。”

    李世民垂下頭：“知道了。”

    李玄霸道：“娘，我餓了，詢問結(jié)束，可以吃飯了嗎？”

    趁著母親被二哥帶偏，趕緊把射箭游戲的話題帶過去。

    竇夫人瞥了李玄霸一眼，為三兒子理了理睡亂的頭發(fā)，道：“你還沒說，你們二人為何要玩這么危險的游戲？教你們射箭的師傅都不阻攔？你們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李世民和李玄霸再次對視一眼。

    唉，沒有把話題岔過去。

    李世民又想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李玄霸搶先道：“是我們錯了。我們以為沒有箭頭的箭不會有危險，就經(jīng)常玩神箭手的游戲?！?/br>
    他低頭看著腳尖道：“也是我先玩的。二哥射箭很厲害，幾乎百發(fā)百中。我就把靶子拿著跑，讓二哥射移動靶子。就是……就是好玩。”

    李玄霸確實是因為覺得好玩才玩這個游戲。

    他知道歷史中李世民神箭手的名號有多響亮。見到二哥現(xiàn)在拿著啟蒙用的玩具弓都能百發(fā)百勝，就起了玩鬧的心思。

    鬧厲害了，李玄霸拿著靶子上下左右揮舞，李世民追著靶子射，是兄弟二人最常玩的游戲。

    李世民對自己射箭很有自信，李玄霸比李世民本人對李世民的射箭技術(shù)更有信心，又只是沒有箭頭的玩具弓，所以他們都沒想過這游戲的危險性。

    “其實我也常拿著弓對著二哥射?！崩钚杂樣樀溃安贿^我十支箭會有五支箭脫靶。二哥拿著靶子的時候，一邊躲避我脫靶的箭，一邊把靶子往我箭上湊。”

    李世民補充：“非常好玩！哎喲?！?/br>
    竇夫人又敲了一下李世民的腦袋，真是哭笑不得：“你們就把常玩的游戲拿去討陛下喜歡了？”

    李玄霸點頭。

    聽到隋煬帝要帶他和二哥去江都，為了在龍舟上擁有更多自主權(quán)，李玄霸強打精神讓二哥拿出殺手锏。

    隋煬帝在歷史中是出了名的好游獵。若是二哥拿出他拿手的弓箭本事，肯定能進一步討隋煬帝歡心。

    自己也能靠著當靶子強打精神，免得忍不住打哈欠。

    等他們玩完這個游戲，也可以以射箭和當靶子都很累為借口，向逗他們逗得太開心，忘記讓他們休息的隋煬帝請辭了。

    竇夫人真是拿這兩個孩子毫無辦法。

    她當時氣得不行。但冷靜下來之后，她又認可了兩個孩子對皇帝“賣藝”討歡心的做法。

    竇夫人雖然自尊心很強，但她很理智，知道對皇帝有自尊心，大概就會被皇帝厭惡。

    兩個孩子正是不需要在乎臉面的時候，何況皇帝還是他們表叔，晚輩討長輩開心是“孝”，傳出去都是美名。

    但弓箭游戲還是太危險了。

    “娘給你們做個頭盔和皮甲，以后你們想玩，穿好防護后再玩。”竇夫人讓兩個孩子伸出手掌，在他們手心各打了五下當做懲罰后，道，“善于泅水的人最容易溺水。就算對自己再自信，也要做好受傷的準備，明白嗎？”

    李世民和李玄霸本來都做好了以后不再玩弓箭游戲的打算，聽母親允許他們繼續(xù)玩，都很驚訝。

    李世民撲到竇夫人懷里撒嬌道：“娘娘，我和阿玄可以繼續(xù)玩嗎？”

    竇夫人嘆氣道：“你和三郎都心高氣傲，將來肯定是想自己闖出一番事業(yè)。二郎你肯定會上戰(zhàn)場，三郎雖然不需要上戰(zhàn)場，也要有些自保的本事。你們兄弟二人從小互相學習射箭和躲避箭矢，總比等上了戰(zhàn)場時再學習強?！?/br>
    她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袋，道：“想來你們師傅允許你們玩這個游戲，也是如此想?！?/br>
    或許丈夫也早就知道了，只是覺得習武的事，沒必要告訴自己。

    李世民蹭了蹭母親的臉頰：“娘娘放心，我非常非常厲害，將來一定能再得個爵位，把娘娘和阿玄都接去我的府邸享福?！?/br>
    竇夫人失笑：“你把三郎接走就行了?！?/br>
    “不要嘛不要嘛，我要娘娘，阿玄也要娘娘?！崩钍烂癫灰啦火?，“阿玄，你也快說說?！?/br>
    李玄霸點頭：“哥說得對。”

    他還沒從母親居然會為他們想得這么遠中回過神。而且母親也判斷這短暫的“盛世”會結(jié)束？

    這時的人都還不相信，會再有一個如漢朝一樣的超越百年以上的大一統(tǒng)王朝出現(xiàn)呢。

    “好了，不是說餓了？還吃不吃飯了？”竇夫人笑道，“吃完飯，娘和你們說說該如何與皇后相處?！?/br>
    唉，不知道要怎么和兩個才六歲的孩子說，皇后想和他們聯(lián)姻的事。

    吃飽喝足后，李世民和李玄霸躺在竇夫人的腿上，聽竇夫人輕言細語叮囑他們伴駕時需要注意的事。

    竇夫人主要細數(shù)了皇帝身邊哪些人比較正直，哪些人與丈夫交好，可以庇佑兩個孩子。

    李玄霸閉上眼，將母親所提到的名字與自己的記憶一一對應。

    此次隋煬帝一游江都，伴駕者大多都是宗室。他在滕王楊綸和衛(wèi)王楊集兩個名字下面打了著重號。

    隋煬帝繼位后，大概是因為弒父的謠言，對宗室都很不信任，恨不得自滅滿門。滕王楊綸和衛(wèi)王楊集最先遭殃，應該是在一游江都的時候就會事發(fā)。

    他和二哥得繞著這兩個宗室走。

    聽著聽著，李玄霸又睡著了。

    李世民小聲道：“弟弟居然還打呼嚕?！?/br>
    竇夫人道：“三郎肯定是十分累了。二郎，在龍舟上時，你要壓一壓你的性子，好好照顧弟弟?！?/br>
    李世民道：“娘放心。”

    竇夫人道：“皇帝身邊有最好的醫(yī)師和最好的藥材。你們既然已經(jīng)得到了他的喜愛，就不要客氣，盡力去尋名醫(yī)好藥，每日都去給你弟弟檢查一次身體?！?/br>
    李世民道：“我記住了。嘿嘿，錯過這次機會，即使是我們唐國公府也不好每日請御醫(yī)來為阿玄診治?！?/br>
    竇夫人臉上也浮現(xiàn)些許淺笑?；蛟S這是兩個孩子伴駕時，唯一能讓她心里感到安穩(wěn)的事。

    “我和皇后說了你也體弱，你也要裝一裝。”竇夫人道，“若皇后不管不顧，非要詢問你們親事，你們只管推說年幼不懂，全仗父母決定。”

    李世民道：“本來就該如此?！?/br>
    竇夫人道：“若皇后在你們面前說滎陽鄭氏不好，你們可千萬不能附和?！?/br>
    李世民點頭：“都記住了?！?/br>
    竇夫人仍舊放心不下，又絮絮叨叨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