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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為弟弟劇透頭疼中 第75節(jié)

    御醫(yī)來之后,與孫醫(yī)師說的同樣的話,并且沒有留下藥方, 只為老夫人施針。

    老夫人終于再次醒來, 又喝了藥, 口齒終于清晰了。

    老夫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壽命將近, 所以屏退眾人,只留下李淵和竇夫人安排后事。

    獨孤老夫人先要將自己嫁妝的一半贈予二郎三郎。

    李淵和竇夫人都很疑惑。

    雖然嫁妝不算國公府財產(chǎn),老夫人想給誰就給誰,但一般而言也會依照常理,嫡長子分得七成,其余諸子再分配,嫡子比庶子在剩余財產(chǎn)比例中多分一二成。

    獨孤老夫人雖然也喜愛李世民和李玄霸,但之前也說自己財產(chǎn)七成是給李建成的。

    “是我虧待兩個孩子,把嫁妝全部給他們也是應(yīng)該的?!豹毠吕戏蛉死渎暤溃皟簨D,你也將你的嫁妝分一半給兩個孩子?!?/br>
    竇夫人聲音顫抖:“大家,你要做什么?!”

    獨孤老夫人閉上雙眼:“兒啊,我前些時日夢見你的兄長澄兒向我哭訴,他早逝無子,在地下凄涼無比,希望你能過繼孩子給他,為他延續(xù)香火。他很喜歡大雄和大德,我見這兩個孩子將來也是出息的,定能廣大澄兒的門扉。過繼給澄兒也是嫡子,仍舊養(yǎng)在唐國公府,對兩個孩子并無不好?!?/br>
    竇夫人兩眼一黑,坐在地上。

    李淵也震驚道:“母親,你在說什么?為何突然要過繼大雄和大德!”

    獨孤老夫人深呼吸了幾下,睜開眼,聲音尖銳道:“你還沒發(fā)現(xiàn)嗎?大雄和大德的聲勢過重了!這次禍端,全是因為他們過分招搖!”

    竇夫人咬牙道:“他們被陛下喜愛,是陛下為他們揚名。如果我們責(zé)怪他們,豈不是說是陛下的錯?何況唐國公府又不是只能有一個國公。他們?nèi)粲斜臼?,可以自己掙爵位,與大郎并無沖突?。 ?/br>
    李淵也勸道:“母親,難道當(dāng)年兄長沒有去世,我就不能出人頭地了嗎?我堂兄也是一門雙郡公,互相扶持……”

    “那不一樣!”獨孤老夫人道,“國公和郡公不一樣,你看看他們二人做的事,就是奔著國公去的!”

    李淵皺眉道:“母親,你冷靜冷靜。二郎三郎才多???他們怎么可能做這種事?!?/br>
    竇夫人哭道:“大家,二郎三郎做了什么?被陛下接到身邊,是陛下做的;鋪子是我給的;打賭是太子主動的;陛下插手我們家的事是大郎喝醉……”

    “啪!”獨孤老夫人撐起身體,一巴掌扇到竇夫人臉上,“閉嘴!都是你,都是你太偏袒二郎三郎,傷了大郎的心,大郎才會這樣!鄭娘子的事也是。是不是你將話遞在了鄭娘子耳中,勾得鄭娘子與我作對?”

    “對,都是李世民和李玄霸的錯。他們出生之前,大郎多好啊,多孝順啊,沒有人說他不好?!?/br>
    “大郎一直都不喜歡李玄霸。我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呢,一定是大郎一開始就發(fā)現(xiàn)了李玄霸沒抱好心?!?/br>
    “我家大郎多好啊,他多乖啊……”

    獨孤老夫人喃喃自語,眼神一會兒迷糊一會兒清明。

    竇夫人一抹眼淚,沒有管臉上的紅腫,跪地道:“二郎三郎無錯。大郎原本也沒有嫉妒過二郎三郎。在香皂鋪子的事出現(xiàn)之前,大郎還四處夸獎二郎三郎。二郎三郎生病,大郎每日都去探望。大家,你都忘記了嗎!三個孩子本來感情很好!”

    李淵對竇夫人道:“別說了,讓母親冷靜一會兒?!?/br>
    獨孤老夫人眼神又清明起來,她厲聲道:“李淵!難道你要讓你兄長后繼無人嗎!你連娘的話也不聽了嗎!過繼孩子的事很常見,李世民和李玄霸的老師虞世南難道不也是被過繼給了伯父?”

    竇夫人悲泣道:“大家!二郎和三郎也是你的孫子,也是你看著長大的孫子,你甚至直呼他們的名字,把他們當(dāng)成敵寇了嗎?他們沒有搶奪大郎任何東西,反而給予了大郎很多東西。就是在今日之前,大郎和二郎、三郎也是很好的兄弟。你這樣做,大郎是個好孩子,他也會難過?!?/br>
    獨孤老夫人盯著竇夫人道:“要怪就怪我,是我年老時想著大兒子孤苦伶仃,才逼迫你們夫妻二人做這個決定。”

    李淵嘆氣道:“母親,你冷靜一點,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么非得過繼二郎和三郎。你說的一切都不成立啊。”

    獨孤老夫人看了兒子許久,眼神又在渾濁和清明中來回變換。

    半晌,獨孤老夫人才深深嘆了口氣,道:“我養(yǎng)的毗沙門,不如兒婦養(yǎng)的大雄和大德。大雄和大德被過繼給你的兄長,嫡子的身份也不會變。甚至大雄還能成為嫡長子,能自立一房。以陛下對他二人的喜愛,不會影響他們的前程?!?/br>
    “但他們留下來……”獨孤老夫人沉默了一會兒,艱難道,“就算我走了,毗沙門肯定也會和大雄大德再起沖突。大雄大德無錯,但他們也有錯,錯就是太優(yōu)秀了,太優(yōu)秀了啊。把他們過繼吧,對毗沙門好,對大雄大德也好。對他們都好?!?/br>
    李淵本來很堅定的神情出現(xiàn)了一絲猶豫。

    竇夫人看到李淵臉上的猶豫,心頭一梗,扯下了頭上的發(fā)簪,發(fā)髻落了下來。

    她披散著頭發(fā)道:“大家,你一切都為了毗沙門,哪怕毗沙門現(xiàn)在還根本沒想過嫉妒大雄和大德,你也認(rèn)為毗沙門將來會因嫉妒大雄和大德而與他們生怨?”

    獨孤老夫人沉默。

    李淵深深地嘆了口氣。

    竇夫人道:“說到底,大家是完全沒有考慮過大雄和大德。大雄非常黏我和郎君,他在滎陽就重病過一場。如此年幼的孩子,得知因為過于優(yōu)秀而被父母拋棄,去過繼給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伯父為嗣子,住在自己家中變成了寄人籬下,他會不會再次得病?”

    獨孤老夫人冷漠地看著竇夫人。

    李淵想起李世民對他的親近,心中的稱又朝著竇夫人偏移。

    竇夫人繼續(xù)道:“更別說大德。大德自幼體弱多病,現(xiàn)在拋棄他,就是看著他去死。別說什么還養(yǎng)在家中。我們會因為生氣難過生病,孩童更加脆弱。還是說因為大德被預(yù)言很難活到弱冠,所以大家就干脆把他放棄了?”

    她把簪子丟在地上,冷笑:“大雄大德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rou,我無法放棄他們。何況大家你猜測大雄大德太厲害,所以得毗沙門嫉妒。那他們被過繼后就不是李家人嗎?大伯去世前是唐國公的嫡長子,他們可是變成了嫡長孫!”

    獨孤老夫人怒斥道:“你說什么!”

    竇夫人一改在獨孤老夫人面前的溫順,面不改色道:“大家,你也知道陛下極其寵愛二郎和三郎。若你將他們分出去,陛下一定憐惜他們。就算你將所有事都攬在自己身上,陛下就一定會按照你的想法行動嗎?陛下會不會在我們都老去后,以大雄大德被過繼給唐國公原本的嫡長子李澄為由,說大雄才是唐國公一脈真正的嫡長,讓大雄繼承唐國公的爵位?”

    李淵:“……”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顯得十分陌生的夫人。

    獨孤老夫人又有些糊涂:“不、不會,不會,陛下是我的晚輩,他會照顧我的想法……要不,要不,把大雄和大德過繼給……”

    竇夫人冷漠道:“過繼給已經(jīng)有親生子的二伯?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們苛待二郎三郎?這的確不會給毗沙門造成危機,但這會讓全天下的人都恥笑郎君!毗沙門是大家你的孫子,難道郎君就不是你的兒子?郎君的仕途才剛起步,你就要讓他受到挫折嗎!”

    說完后,竇夫人不給獨孤老夫人回答的機會,低眉順目道:“兒婦言盡于此,請大家多多考慮。二郎三郎該回來了,兒婦去看看他們,別讓他們聽到了閑言碎語被嚇到?!?/br>
    竇夫人居然直接轉(zhuǎn)身離去。

    獨孤老夫人氣得渾身顫抖:“她這是不孝!不孝!是十惡不赦的不孝和忤逆之罪!”

    李淵嘆氣:“母親,你不僅要把大雄和大德趕出門,還要把毗沙門的母親也趕出門嗎?這樣對毗沙門真的有好處嗎?”

    獨孤老夫人罵聲一滯。

    ……

    “我真的不知道為何母親會突然犯糊涂,這究竟什么事啊!”李淵坐在地上,也號啕大哭起來。

    李玄霸本來很生氣,聽李淵和二哥李世民差不多模樣的哭聲,嘴角不由抽搐了幾下,心中倒是沒那么氣了。

    李玄霸拍了拍二哥的背:【松開,我有話要和父親說?!?/br>
    李世民嗷嗷哭道:“阿玄不準(zhǔn)走,你要走我就陪著你,你身體那么弱,一個人該怎么辦!”

    李玄霸:【松開,我不走,相信我?!?/br>
    李世民松開手臂,捂著臉繼續(xù)痛哭。

    李玄霸道:“父親,人的見解來自他們的認(rèn)知。祖母警惕我和二哥,也是因為祖母的認(rèn)知。祖母是從南北朝并立的亂世而來,在那個時代沒有什么禮義廉恥。先人身沒之后,子誣母為妾,兄黜弟為傭,播揚先人之辭跡,暴露祖考之長短,以求直己者,往往而有?!?/br>
    李玄霸所說的話,出自顏之推的《顏氏家訓(xùn)》。

    “獨孤家曾經(jīng)就有此事。祖母的嫡長兄獨孤羅與祖母和其余兄弟不是同一個母親。其諸弟以獨孤羅的母親早逝,無夫人之號為借口,說獨孤羅不是嫡長,沒資格承襲爵位。他們還因為獨孤羅自幼在北齊吃苦,生活十分困窘而嘲笑輕辱獨孤羅,不將他當(dāng)做兄長對待。”

    “雖然說祖母的不是不好,但這是文獻皇后曾經(jīng)訓(xùn)斥過的事。祖母也曾經(jīng)輕辱獨孤羅。”李玄霸看向李淵,“正因為祖母做過這樣的事,所以才以己度人,認(rèn)為我們家的家風(fēng)和獨孤家一樣,所以才如此緊張?!?/br>
    “可是父親啊,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禮樂崩壞的亂世。當(dāng)年文帝和文獻皇后都厭惡獨孤家奪嫡之事,如今陛下登基時有人傳播閑言碎語,陛下肯定更重視禮制?!?/br>
    “這里是大隋,不是亂世;我們是唐國公府,不是獨孤府?!?/br>
    “我和二哥再優(yōu)秀也不敢謀奪唐國公的爵位,也沒有必要謀奪唐國公的爵位;兄長就算身為嫡長,也不能輕辱我和二哥,因為朝堂上的地位不只是爵位,實職更重要?!?/br>
    李玄霸對窗外拱手:“勞煩祖母親自來見我和二哥。祖母認(rèn)為孫兒說得可對?父親才華無可挑剔,繼承爵位多年后也難以進入朝堂。如果兄長有了對同母胞弟不友悌的污點,他將來的仕途會順利嗎?祖母也別自欺欺人,說這一切都是你做的。關(guān)鍵不是你怎么說,而是陛下和世人如何想?!?/br>
    坐在地上的李淵愕然轉(zhuǎn)頭,本來臥床不起的獨孤老夫人居然在仆從的攙扶下來到了這里。

    獨孤老夫人死死地盯著李玄霸,仿佛他不是自己曾經(jīng)疼愛過的孫兒,而是自己的仇人。

    “實話說,兄長真的很冤枉。他原本對我們很好,也從未想過插手商賈之事。商賈之事本來就是偏房cao持?!?/br>
    “兄長受過教訓(xùn)之后,也已經(jīng)反省,對我和二哥都很好,我們今日出門時還商量給兄長送什么禮物?!?/br>
    “唐國公府原本是兄弟友悌,家人和睦。我們本來沒有任何沖突?!?/br>
    李玄霸仰著頭看著雙目渾濁的獨孤老夫人:“祖母,別再挑撥離間我們的兄弟之情了。為了安你的心,我這就去向陛下請求,通過分科考試取得舉薦名額。門蔭入仕者方為正統(tǒng),科舉入仕者皆受輕視,難以晉升?!?/br>
    “祖母,我已經(jīng)退了一步。反正我活不長,如果你逼急了我,我就去找陛下告狀。你信不信我跑到大街上說你說兄長嫉妒我,所以要把我過繼?”

    “我不怕丟臉,我也不怕死,因為我本來就活不長?!?/br>
    李玄霸上前幾步,在眾人瞠目結(jié)舌中走到獨孤老夫人的面前:“還是說,祖母你要現(xiàn)在掐死我?親手掐死你的孫兒?”

    獨孤老夫人在李玄霸上前時,居然不由后退了一步。

    李玄霸瞥了獨孤老夫人一眼,轉(zhuǎn)身對李淵拱手:“祖母不慈,我卻不能不孝。若是祖母非要掐死我,那我就死在這里。父親,兒不能為父親盡孝了?!?/br>
    竇夫人把呆滯的李世民抱起來,冷笑道:“好啊,那可真是太好了。祖母親自在兒子面前掐死病弱的孫兒,不知道傳到陛下耳中,我們這唐國公府的牌匾還能不能保得住。也別說什么瞞著,這京城中的事,有什么能瞞得過陛下?”

    “大家,我已經(jīng)問過很多次了,你在乎毗沙門,就一點不在乎郎君嗎?”竇夫人質(zhì)問道,“你考慮過郎君的心情,郎君的前程嗎?”

    李淵從地上爬起來,他悲傷道:“是啊,你考慮過我嗎?我是你唯一的兒子啊。”

    “我、我……”獨孤老夫人嚅囁道,“你看,你看三郎居然敢威脅我,將來他一定……”

    “母親累了,請把母親扶回病床,請御醫(yī)來診治。”李淵打斷道,“母親,你在御醫(yī)面前說的話,一定會傳到陛下耳中,請母親慎言。”

    獨孤老夫人立刻閉上了嘴。她悲傷地看著兒子。

    李淵移開了視線。

    獨孤老夫人離開,張婆卻留了下來,朝著李淵跪了下來。

    李淵嘆氣道:“張阿婆,你有何事?”

    張婆磕了幾個響頭,把額頭都磕出血了,哭訴道:“國公,不是老夫人糊涂,不是老夫人不慈啊。是……”

    她咬牙,又磕了幾個頭,道:“大郎在探病的時候又和老夫人吵了一架,說老夫人總是做有害他的事。如果老夫人真的要對他好,不如把二郎三郎過繼,這樣就沒有后顧之憂了。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就別說什么為他好。”

    李淵不敢置信道:“什么?!”

    張婆哭道:“大郎肯定也只是說氣話。但老夫人已經(jīng)糊涂了,她只是糊涂了,糊涂了啊。她不記事了,說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不清醒,國公千萬不要生老夫人的氣。”

    李玄霸看著張婆額頭上的血,嘆了口氣,道:“父親,孫醫(yī)師曾經(jīng)說過,有一種病叫老年癔癥。就是老年人會逐漸變得糊涂,偏執(zhí),只有一個念頭,聽不進去話,還會想著總有人會害他們?;蛟S祖母真的只是病了?!?/br>
    說完,李玄霸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李淵立刻接住李玄霸:“大德!……好燙,你怎么在發(fā)高燒?御醫(yī),御醫(yī)!”

    他抱著李玄霸沖了出去。

    竇夫人抱著李世民跟上。

    李世民呆呆地趴在母親懷里,好像完全失了神。

    ……

    初冬的季節(jié),李玄霸沒有穿外套站了這么久,立刻發(fā)起了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