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為弟弟劇透頭疼中 第17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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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詩冊放懷里揣好, 問道:“三郎君為何要我宣揚(yáng)這些詩?” 魏徵借著黑暗白了王薄一眼。 一邊詢問,一邊把詩冊往懷里揣,你也太虛偽了。 他真的很好奇, 三郎君給王薄的詩冊上寫了什么。 李玄霸平和道:“詩你看過了。有許多士人哀民生多艱, 這些詩若留在文人壓箱底的詩冊里, 不過是無意義的感慨。頂多讓后世人讀到這些詩后, 為遭受苦難的先人掉幾滴同情的眼淚,感恩他們美好的生活?!?/br> 夜風(fēng)襲來,李玄霸咳了幾聲。 站崗的烏鏑趕緊沖進(jìn)李玄霸懷里,比陳鐵牛遞暖爐的速度還快。 李玄霸將手放在烏鏑暖烘烘的翅膀下,繼續(xù)道:“在你手中就不一樣了。他們的悲憐,會成為你們手中銳利的刀。” 王薄將手貼在詩冊上:“三郎君為何要幫我?你是想天下早些大亂,好逐鹿天下嗎?” 李玄霸輕笑一聲,道:“現(xiàn)在的天下還不夠亂嗎?” 王薄對李玄霸道:“對達(dá)官貴人而言,不亂?!?/br> “那就是已經(jīng)天下大亂了?!崩钚宰岅愯F牛把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箱子抬上來,“你們因活不下去而揭竿而起,但揭竿而起之后卻成為比官兵更殘忍的盜賊。自己淋了雨,卻去撕了別人的蓑衣。這樣的揭竿而起,我看不下去。我來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揭竿而起。” 魏徵驚恐道:“郎君,你……” 李玄霸打斷道:“魏玄成,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的時間有限,只教你這一晚。知世郎,若你想聽就留下,不想聽就離開。聽完之后不愿意照做也沒關(guān)系?!?/br> 王薄被李玄霸的反常嚇住了,他問道:“李三郎君就不怕我告密?” 李玄霸失笑:“誰會聽你告密?” 王薄呼吸一滯。 他握緊拳頭:“沒有人會聽我們說話?!?/br> 李玄霸道:“是的。所以我不怕你告密。而且,我相信知世郎的品行。你為何要向你口中的狗皇帝和貪官污吏,告發(fā)一個幫助你的好人?” 王薄深吸一口氣,跪下道:“請三郎君教我!” 他知道自己的機(jī)會來了!一個比當(dāng)民賊更大的機(jī)會來了! 此刻王薄胸口悄然生出了野心。 李玄霸沒有讓王薄起身。他讓魏徵幫忙把篝火燒亮了些,拿起箱子里的書籍一一講解起來。 “雖然你們是為了活命而不得不走造反這條路,但要長久地走下去,你們得思考未來?!?/br> “整合一個隊伍,需要思想和利益雙管齊下?!?/br> “曾經(jīng)黃巾起義為何能迅速席卷大漢?” 李玄霸從歷史中各種農(nóng)民起義說起。這些農(nóng)民起義大多失敗了,但根據(jù)掀起風(fēng)波大小,也可以得到許多經(jīng)驗(yàn)。 他又提起百姓的基本訴求,以及這些訴求和為了壯大隊伍的實(shí)際利益的沖突。 不服役、不納糧,人人有田耕。百姓的夢想就這么樸素。 但這樸素的夢想,在這個時代卻不可能實(shí)現(xiàn)。 王薄眼睛一會兒明亮,一會兒黯淡,好像是跟著篝火閃爍。 李玄霸將闖王和太平天國的事跡改到先秦,將這些失敗的事例剖析給王薄聽。 夜色更涼了。 李玄霸又咳了幾聲。陳鐵牛抱來被子給李玄霸裹了一圈,把烏鏑也裹了進(jìn)去,又在被子里塞了好幾個小暖爐。 李玄霸簡略講完他想教授的內(nèi)容時,雞鳴已經(jīng)響起。 王薄跪坐在地上的雙腿已經(jīng)沒了知覺。 他悲哀道:“就算按照三郎君教授的去做,我也不可能成功嗎?” 李玄霸淡漠道:“嗯,不可能成功?!?/br> 王薄痛苦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李玄霸道:“對個人而言,沒有。一個出身卑微的人可以成為王侯將相,王侯將相的后人也可能淪為平民甚至奴仆。但就整個階層而言,是的。你可以加入他們,但不可能帶著你手下的人都加入他們。你識得多少字?你手下的人識得多少字?就算你們的勢力再怎么擴(kuò)大,管理百姓的權(quán)力仍舊會交到士族手中?!?/br> 王薄哭著問道:“那我現(xiàn)在所做的有何意義?” 李玄霸道:“有。把天下大亂之勢波及那些冷眼旁觀的士族,讓他們看到百姓被逼急了會燃起多大的火。你們不會成功,但可以令他們畏懼。在下一個王朝來臨時,百姓的日子就會好過許多?!?/br> 李玄霸有些困了。他捏了一下手背,壓下自己的困意。 “古賢人有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只讀圣賢書,這句話進(jìn)不了他們的心中。只有讓他們真切地體會到你們的力量,他們才會知道這句話的真意?!崩钚缘溃澳銌栁夷康?,這就是我的目的了?!?/br> 王薄抬起頭,看向李玄霸的眼神帶著絕望的空洞感。 他原本心中有野心。但聽完李玄霸所有教授內(nèi)容后,他的野心卻變成了濃厚的絕望。 李玄霸讓陳鐵牛把裹著他的被子解開。 活動了一下手腳后,他把王薄扶起來。 “如果你繼續(xù)當(dāng)民賊,等大隋覆滅后,你可能會有被其他勢力覆滅的一日。”李玄霸道,“如果你按照我的教導(dǎo)做,你可能會提前讓大隋覆滅,可能有更高的聲望,可能會青史留名。但你的處境會很危險,幾乎所有勢力都會想殺你?!?/br> 王薄低頭道:“李三郎君將來也會想殺我?” 李玄霸道:“我和二哥還太年少。你不一定等得到我和二哥掌權(quán)的那一日?!?/br> 王薄抬起頭,看著李玄霸的雙眼。 他年紀(jì)比李玄霸大很多歲,但李玄霸生活比他富裕多了。雖然李玄霸比李世民矮半個腦袋,但比起普通人身姿挺拔太多,所以現(xiàn)在的李玄霸已經(jīng)和王薄差不多高。 王薄想,若不是李三郎君的面容過于稚氣,李三郎君已經(jīng)頗具雄主之相。 不,李三郎君這樣的作為,不像是雄主,倒像是雄主身后的謀士,是他曾經(jīng)聽過的話本故事中那些神奇的賢臣名相。 雄主身邊,必有圣賢相助。 誰是雄主,誰又是圣賢? 王薄將眼中所有絕望的希望的情緒都收斂到眼底,讓雙眼恢復(fù)古井無波的模樣:“我這么做能提前滅了大隋?” 李玄霸道:“能?!?/br> 王薄嘴角咧開,露出一個不像是人類,很像是被逼急了的野獸的古怪笑容:“那就干?!?/br> 李玄霸看著王薄的笑容,聽著王薄話語中的堅定語氣,心頭不由一悸。 王薄對隋煬帝的恨,或許已經(jīng)超越了一切。 李玄霸道:“還有一個箱子,里面裝的是技藝書籍,記載了農(nóng)耕技術(shù)和工具的改良,治水挖渠建造水車,雞鴨魚飼養(yǎng)等技術(shù)。不要老想著搶奪,等有了地有了人,還要想著怎么經(jīng)營。送你九個字,或許能讓你活到我和二哥成長到能護(hù)住你的那一日。” 李玄霸摸了摸肩膀上打瞌睡的雕腦袋,緩緩道:“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br> 王薄再次跪下磕頭:“是,先生!” 李玄霸轉(zhuǎn)身離開,王薄一直跪在地上,目送李玄霸離去。 李玄霸沒有停留,雖然他很困,也立刻與護(hù)衛(wèi)離開了泰山腳下,啟程回清河郡。 趕路大半日,到達(dá)一個較為繁榮的縣城時,李玄霸才入城好好睡了一日,補(bǔ)足昨日消耗的精神。 他起床時正好是第三日的清晨。洗漱完畢后,李玄霸讓護(hù)衛(wèi)買了rou菜調(diào)料,自己親手用胡椒和花椒味調(diào)了的鍋底,吃了一頓熱騰騰的火鍋,出了一身汗,身體舒服許多。 魏徵第一次見識李玄霸的手藝,本來想矜持一點(diǎn),還是沒忍住多吃了許多。 吃飽喝足之后,李玄霸又去床榻上躺著養(yǎng)神,等休息到正午才出發(fā)。 魏徵坐在床邊,欲言又止。 李玄霸打著哈欠道:“想說什么就直說?!?/br> 魏徵問道:“郎君為何要冒險和王薄接觸?” 李玄霸道:“不冒險。王薄既不敢殺我,也不會告密。就算他手下有人想告密,他們有那個本事讓楊廣相信,唯一能在剿賊中連戰(zhàn)連勝的我和二哥,會和民賊勾連?” 李玄霸把在他肚子上打滾的重得要死的烏鏑推到一旁:“理由呢?利益呢?我是瘋了才會和民賊接觸?!?/br> 魏徵繼續(xù)問道:“所以理由呢?利益呢?郎君你是瘋了嗎?” 烏鏑一躍而起:“啾啾啾啾!” 魏徵疑惑:“這只鳥在叫什么?” 李玄霸道:“烏鏑以為你罵我,所以它在罵你?!?/br> 魏徵仔細(xì)打量烏鏑,烏鏑繼續(xù)“啾啾啾”。 魏徵打量了一會兒,輕笑道:“護(hù)主的好雕?!?/br> 烏鏑仰頭:“啾!” 李玄霸道:“好了,別煩我。無聊就出去飛一圈,正午前回來。你剛問我理由和利益?我不是和王薄說了我的理由和想獲得的利益嗎?王薄按照我所說的去做,大隋就會提前崩塌;百姓在天下大亂中會少遭遇些慘事;新王朝建立后達(dá)官貴人會稍稍在意一點(diǎn)百姓的命?!?/br> 魏徵道:“郎君難道是憂國憂民的圣人?” 李玄霸嘆氣:“魏玄成,你好端端的一句話怎么說得和諷刺似的?我當(dāng)然不是圣人,只是在為下一個王朝鋪路。但我不可以是圣人嗎?憂國憂民不好嗎?” 魏徵沉默了許久,道:“很好?!?/br> 李玄霸道:“你在猶豫什么?難道是后悔跟隨我了?” 魏徵搖頭。 他道:“郎君,我熟背史書,歷史中絕無闖王和太平天國?!?/br> 李玄霸道:“那可能是我記混了?!?/br> 魏徵又沉默了一會兒,雙手在袖口中握得更緊。 李玄霸無奈:“你有什么話能不能直說?別吞吞吐吐,我脾氣好,你說什么我都不會生氣。” 他猜測魏徵大概是想勸誡吧。他又不是堅持說到做到的傻子二哥,只需要說“好好好,是是是,啊對對對”應(yīng)付過去就行了。 魏徵問道:“郎君,我曾聽聞古時有賢人能看到未來?!?/br> 李玄霸道:“我只是會一點(diǎn)相面。你想問你的未來?” 魏徵嘆氣:“郎君對我如此親切,如果郎君能看到我的未來,我未來一定和郎君相處不錯?!?/br> “你和我沒關(guān)系。你和二哥相處不錯?!崩钚缘?,“你是擔(dān)心你將來在二哥身邊的位置?放心,你是出了名的諫臣,青史留名的那種?!?/br> 魏徵卻苦笑:“只是諫臣嗎?”